夜色愈發深沉,皓月被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雲霞,若隱若現,晚風中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氣息在秀州城中瀰漫。
幾抹黑影迅速在大街小巷中掠過,悄無聲息地翻躍上屋頂,挨家挨戶地悄悄掀起瓦片,將一個個睡熟中的容顏望進眼底。
每到夜晚入寢,冷嫦曦都會將面皮揭下,為了防止突發狀況,靈善被安排在冷嫦曦的屋中休息,靈風則在一旁的小隔間裡守護。
靈風靠在隔間的軟榻上閉眼小憩,衣衫完整,軟劍纏在腰間。
夜深,屋中一片靜謐,除了均勻的呼吸聲,再無其他雜音。
突然一聲極其輕微的異響從屋頂上傳來,雖然細微,卻逃不過靈風的耳朵。
他倏地睜開雙眼,全神戒備,細聽著房梁頂上的動靜,手緩緩移動到腰間,摸上的軟劍的手柄。
顯然,這細微的聲音也沒有逃過靈善的耳朵,只見靈善動作迅速地一把拉過被子,將冷嫦曦遮住,同時快速放下帷幔。
冷嫦曦被靈善這麼一折騰,霎時清醒不少,同靈善交換了一個眼神,頓時明白了,原來是有老鼠!
這個時候要想重新帶面皮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方法便是不讓那些人窺見她的容顏!她腦中精光一閃,急忙一把將靈善拉進帷幔中。
靈善還在不明所以之際,便被冷嫦曦一個翻身壓在了身下:「別出聲!」
緊接著,冷嫦曦將頭埋在靈善的頸間,狀似纏綿,這下靈善算是明白她這個小姐到底耍的是什麼花招了,霎時滿臉的黑線。
梁頂上的黑衣人輕輕掀起瓦片,就見榻上紅被翻浪,一名長相秀麗的女子正瞇著眼,衣襟半開。
對比了一下記憶,發現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於是又小心翼翼地將瓦片蓋上,飛身離開。
待到感受不到黑衣人的氣息只有,靈善一把狠狠推開了冷嫦曦,滿面羞紅地瞪了她一眼。
但冷嫦曦卻只是無辜地攤攤手道:「情況危急!」
「那也,那也不能這樣啊!」
「靈善,我是女人!」冷嫦曦一面整理著衣服,一面從榻上下來,點亮了油燈。
靈風在隔間聽到兩人動靜時,就知道冷嫦曦玩的是什麼手段了,以他對自家姐姐的瞭解,只怕冷嫦曦這廝這次又是活罪難逃了,他同情著靈善的同時,也同情起冷嫦曦來。
果然,將衣衫整理好後,靈善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靈風則一臉訕笑地望著冷嫦曦道:「你只要趴著不動,一樣可以解決問題。「
「可是卻沒有這個徹底,那些人見不到面龐還會再來的……」冷嫦曦說的是實情,但在靈風的眼光下漸漸歇了聲。
僖王府雖然不若皇宮那般富麗堂皇,但依舊巍峨浩瀚,府邸富麗堂皇,猶如一座行宮一般。此刻,這座威嚴的府邸,沐浴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好似守護一方百姓安眠的護衛一般。
僖王府內,燈火通明,侍衛站崗巡邏毫不鬆懈。
偏院的書房內,一名中年男子精神奕奕的站在書桌前,手執一支狼毫肆意的揮灑著。男子全神貫注在筆下的畫中,似乎壓根就沒有注意有人輕輕推開屋門,走入屋中。
來人見他如此廢寢忘食,也沒出聲打擾,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說,今晚城中有動靜了?」那男子突然徐徐出聲詢問,手下的筆沒有聽過。
「是的,據說是挨家挨戶地暗搜。」來人恭敬地回答。
「那個孩子,到秀州了吧?」男子的聲音低沉威嚴,聽不出喜樂。
「是的,看動靜估計是到了一兩日了。」
「那丫頭到了秀州,卻不直接來找本王,史浩,你說她是怎麼想的?」那人手中的筆停了下來,將筆擱置在硯台邊上,他徐徐抬起頭,俊逸的五官刻上了歲月的痕跡,威嚴的面容中窺不見心底的想法。
來人見他停了筆,也跟著緩緩抬頭,此人面容妖冶俊逸,正是原本應該在臨安的史浩!
「王爺,恐怕是擔心埋伏在府外的追兵吧。」史浩從容以對,不卑不亢。
「瑗兒為了這孩子,竟然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將你派回秀州,我對這孩子還真是好奇啊!」
僖王深邃的眼眸中綻放出一抹異彩,他微微瞇了瞇眼,左手背在背後,右手一下一下規律地捋著下巴上一撮小山羊鬍。
「皇上那邊我告了病假,暫時不會看出有什麼意外,宮中都安排妥當,所以瑗公子那邊也是很順利的。」史浩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為了安僖王的心。
這次趙瑗為了冷嫦曦大動干戈,同高宗起了正面的衝突,壞了僖王原本就安排好的許多打算,讓僖王一直心有不悅。作為僖王的心腹,史浩自然是知道的,為了避免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他不得不說些話為冷嫦曦開脫。
僖王自然聽得明白,微微挑了挑眉問道:「這麼多年你往來冷家,可曾同那丫頭打過交道?」
「只見過,沒打過交道。」史浩如實回答。
「聽說是個空有相貌的草包小姐?」僖王的聲音風輕雲淡的。
「傳言不實。」史浩想起曾經在冷家瞧見冷嫦曦夜舞的一幕,再想起在定都大典上冷嫦曦出彩的表現,他只能說傳言不實了。
「哦?聽你的口氣,她那日在大典上的表現,似乎並非事先準備啊。」那日僖王也在場,冷嫦曦的表現確實只能用驚艷來形容,那舞蹈絕對獨一無二,讓他都忍不住讚歎折服。
「那舞蹈屬下曾經在冷家見過一次,那是她還很小。」史浩將那晚所見如實地告訴了僖王。
僖王瞇著眼,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良久,才徐徐開口:「史浩,那丫頭在秀州的落腳地能找到嗎?」
「我在陳家交子鋪見過她形影不離的兩個下人,但卻沒見到她的人影,想必是易容了。」
「陳家?」僖王挑了眉。
「是,據說她似乎跟陳少煊關係匪淺,恐怕這次順利逃脫也是跟陳少煊有關,因為陳少煊今日剛落腳秀州。」
「史浩,你當年跟皇上說還不能將瑗兒叫回宮中,也是瑗兒的意思吧?」僖王突然換了話題,提起當年趙瑗進宮時,同趙豫一起面聖後,高宗問史浩的那句話。
史浩頓時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之際,又聽僖王開口:「是為了冷家的那個丫頭吧?」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史浩沉默不語。
「那個位子從來孤獨,但凡坐上的人都不可有弱點,顯然瑗兒還不明白這些。看來需要你親自去會會那個丫頭了。」僖王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