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這裡已經一個星期了,熟悉的大宅子,熟悉的人,但是卻總是找不回以前的感覺,總是覺得心裡某個地方很空虛,在心臟的最深處有一塊被深深地玻璃一樣。
時間不長卻也不短,上個月的事情他大抵都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被綁架了,然後一個月之後,他逃了出來,剛好被趕來營救的零給救了,然後現在警方介入了調查,而這一個月裡發生了些什麼他卻什麼都記不清了,零告訴他,或許他是得了間接性失憶症,過一段時間或許就會想起來了。
自己好像是受了傷的,身體的感覺明顯地告訴他當初逃離的時候懷裡抱著人,面孔如此模糊,想要伸手去觸摸她臉龐的時候卻發現懷中只是空空如也。
每天他可以仍然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去學校,上學,打球,他可以仍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跡部景吾,而在家就只有靠在床邊坐下,包丟在一邊,靠著床,低著頭,用手拽著心臟的地方,因為那裡很疼,到家了,可以不用再去當高高在上的跡部景吾,但是褪去了外表,不在忙碌的自己,抬頭看著大大的天花板,用力地眨著眼睛,不讓眼淚留下。是誰?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麼記不清了,為什麼可以忘得這樣乾淨?
書桌上放著那張畫,畫上有他,而他的旁邊卻空空如也,他常常細細地卻撫摸每一個繪畫的筆觸,如此熟悉的感覺,似乎看過了千遍萬遍,但卻總是看不夠,他不知道這幅畫是誰給的他,他也不知道旁邊究竟差了誰。
今天看完預賽之後他見到了一個女孩子,想起那張臉龐,本以為應該是記不清楚的了,但是這麼一回想起來,卻顯得很清晰,很明朗,那張笑著快要哭泣的臉龐,似乎觸手可得,似乎看著那張臉龐,想的那張臉龐心底下的空虛就可以少了那麼一點兒。
門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跡部看了看時間,大概是到吃藥的時間了,他的身體並不像以前一樣好,所以最近的訓練也有一些耽誤,按照零的說法再吃一段時間的藥也就沒事兒了。
「進來。」跡部的聲音有些低沉,他甚至不想從地上坐起來,每天給他送藥的是安培零,在他面前他不用去偽裝,他可以做最真實的自己,因為安培零是他從小就認可了的朋友。
安培零已經不知道最近是第幾次進這個門了,每次進來都看到了不同樣子的跡部景吾,但是仔細看他的眼睛,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每次進來,他或者靠著床邊坐在冰冷的大地上,或者站在窗邊看著窗外,或者呆呆地坐在書桌前看著那張畫,好多次連他的敲門聲都沒有聽到,當他進來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會慢慢地轉過頭來,嘴角微微揚起,「零,來了。」
那雙空洞的眼睛,那種毫無情感甚至看不到底的痛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中,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告訴他任何的事實,首先他沒有勇氣告訴他這個事實,其次他並不想要他知道,他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愛上仇人的女兒。
就算那個人是他曾經寵愛過一個星期的幸村沙紀也不可以,就算那個人是曾經照顧過跡部景吾一個月的沙苡陌也不可以。
其實他根本無法否認,他的心早就動搖了,只是他無法承認,他甚至不敢去面對,他決定了的,要報復幸村家,讓他們家的人都得不到幸福。
「吃藥了。」
把藥和水遞到了跡部的面前,跡部微微皺眉,接過藥就著水吞了下去,把水杯遞回去,「謝謝。」
安培零還想說什麼,看著跡部的樣子,卻覺得很心疼,腦子還來不及想,身體便蹲了下來,兩隻手杵著他的肩膀,使他緊緊地靠著床。
「景吾,別這樣,別這樣,真的。」他別過臉,不忍心再去看跡部的樣子。
跡部微微一笑,「你個不華麗的人,本大爺很好,你可以滾了。」跡部動了動手,想把他推開,卻發現,已經好多天沒有休息的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頓飯的自己全身根本沒有任何力氣,他甚至懷疑每天他是怎麼堅持完社團的訓練的,回到家之後,就似乎虛脫了,渾身沒有任何的力氣,累得麻木,卻偏偏睡也睡不著,吃下去的都幾乎吐了出來,他偶然都會看到自己眼角不華麗的黑眼圈。
「景吾,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好不好?」安培零慢慢放開了他,自己坐在了旁邊,抬著頭似乎他都要哭了出來,他後悔了,他就算現在後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又能怎麼辦,他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尊嚴把恢復記憶的藥給景吾,他也不可能在逼了沙紀之後又去找她回來。
很久,兩人都沒有說話,跡部只是微微歎了一口氣,「零,你知道嗎……我在想她,但是我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個女生,我也會覺得是她,甚至我想衝上去抱住她,但是怎麼會是呢,不一樣,不一樣的吧……」究竟有什麼不一樣他不知道,總之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而在想要靠近她的時候卻覺得她如此遙遠,如此陌生。
那聲「阿部……」不知道是喚起了誰的記憶,更不知道是揭開了誰的痛。
他就這樣擦著她的肩膀走過去,眼角的餘光看到她單薄的身影,嘴角嘗到了鹹鹹的味道,難過,痛苦,他甚至無法形容當時自己的內心的狀況,他甚至到後來才發現自己哭了。
不知道為什麼哭,不知道為什麼難受,反正就這樣,腦海中閃過那道影子,心就像揪起來一樣。什麼叫痛徹心扉,他想不過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