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您別忘了，我現在還是您的弟妹呢……
這句話一出口，病房裡的三個人都是一怔。
蘇莫黎暗自糾結，這是什麼輩分啊……
不提穆清遠還好，一提穆清遠，穆清山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穆清山額上的青筋暴突著，嘶啞的聲音聽起來猙獰可怖，「我沒有那種雜種弟弟！！」
蘇莫黎被嚇了一跳。
想起上次在醫院小花園裡巧遇時大叔和穆清山之間的對話……
大家族裡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可見一斑，連親兄弟都可以反目成仇。
「父親！」穆羽皺了皺眉，「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你先把當年的事情告訴莫黎吧！」
聽到穆羽的話，穆清山蒼老的臉頹然了起來，他啞著嗓子問，「既然她不會嫁給你……她會幫我們麼？」
「會。」穆羽歎了口氣，「她答應我會幫我做一件事的。」
聽到這裡，蘇莫黎才恍然大悟。
原來穆羽帶自己到這裡來，是想讓她還穆羽的人情，幫穆清山一個忙。
可是，她能幫什麼忙呢？
穆清山歎了口氣，看著蘇莫黎張了張嘴，幾次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事情，做的時候感覺不到它會讓別人怎樣，可是當自己回憶起來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曾經是多麼傷人。
可是如果時光重來一次，他穆清山還會選擇這麼做，因為，洪綰和穆清遠母子兩個就應該受到懲罰！
可是，面前這個女孩，又是這麼無辜，無辜到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當年的事情……
半晌，他終於低低地歎了口氣，「我說不出口……」
「父親！」穆羽無奈地皺了皺眉，「我小的時候你就教育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可是現在為什麼你自己都不敢面對！？」
穆清山歎了口氣背過身去，「我累了，那些事情你處理吧……」
頓了頓，他又輕聲歎息了一聲，「穆清遠想要做什麼我明白，即使我今天面對了，道歉了，就算取得了她的原諒，明天也許還會讓我向洪綰道歉，也許後天……」
「既然把柄在他手裡，那就由他吧，反正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過幾年，早死晚死都一樣……你別丟了氣勢……」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句竟然帶了些許顫抖。
穆羽滿眼痛苦地看著穆清山的背影，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
從小，在他眼裡父親和叔叔是感情很好的兄弟，父親高大威武，叔叔聰明帥氣，他一直為自己有個這樣的父親和這樣的叔叔驕傲。
可是現在……
父親老了，身體開始佝僂，也沒了以往的生氣，叔叔卻回來了，娶了他最喜歡的女孩，威脅父親為當年的事情道歉賠罪……
驕傲了一輩子的父親……
穆羽看著穆清山佝僂的背影，雙手慢慢握緊。
父親老了，他長大了，一輩子就那麼長，他也應該在父親有生之年為他做一些事情了……
蘇莫黎有些莫名其妙，他們父子二人說話就像在打啞謎一樣，不過她還是聽出來了，大叔是要穆羽的父親向自己道歉？
她很費解，道什麼歉？
她和穆羽的父親根本就沒有交集的，難道是因為穆羽媽媽對自己太過分了而道歉？
她覺得這個問題讓穆羽媽媽來道歉更靠譜……
胡思亂想著，她已經被穆羽拉著走出了醫院，坐上了穆羽的那輛拉風的蘭博基尼。
「莫黎……」坐在駕駛座，輕聲地喚她，那聲音輕輕柔柔，生怕一個粗魯就把她嚇跑。
「啊？」蘇莫黎回過神來，對上穆羽那雙有些歉疚的黑眸，他眼裡有一種感情，是她所讀不懂的，又像是深情，又像充滿了歉意……
「幹嘛這麼看我……」終究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蘇莫黎垂了眸不與他對視，「我們去哪裡？」
「莫黎。」穆羽扳過她的臉，迫使她與他對視，「你說過欠我一個人情，你還記得麼？」
早上說過的事情怎麼會不記得？
蘇莫黎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好，莫黎，你聽著，」他抱住她柔軟的身子，輕輕地在她耳邊低喃，「我需要你的一個原諒，你不要問什麼事情，只要告訴叔叔，你原諒我，原諒了我父親就好。」
他清亮的聲線難得地這麼沙啞低沉，聽起來不像是穆羽的聲音，倒是有些像大叔了。
大叔……
蘇莫黎立刻甩了甩腦袋，怎麼又想起大叔了！
他現在一定在和霍雨柔你儂我儂依依情深呢！
她咬了咬唇，心裡明明就沒有她，還為了霍雨柔拖著不和自己離婚，大叔你還可以再可惡一點！
「莫黎？」見她發呆，穆羽又低低地喚了一聲。
蘇莫黎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你先告訴我是什麼事好不好？」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需要穆羽父子二人向她道歉的，所以，好奇。
「不要問好不好……」穆羽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她對母親有多麼依戀，他和她在一起三年了，怎麼會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當年的事情……
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安靜地被他抱著……
所以，不可以讓她知道！
不可以！
因為一想到再也不能抱著她，再也不能看著她嬌俏可愛的樣子，他的心就會像抽空了一般地難受。
「好……」她聽得出他聲音裡的無助，感受得到他的緊張。
既然答應了他欠他一個人情，他要的也只是一個原諒而已，她和他們父子又沒有什麼殺父之仇的，原諒……就原諒好了。
原諒只是一個詞。
「我原諒你們了。」她脫出他的懷抱，看著他，認真地一字一頓。
那個時候，蘇莫黎根本不知道，她說出的原諒，原諒的是多麼不可饒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