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整整一夜時間,當朝陽映雪的時候,邢南才緩緩收功。
呵!
輕喝一聲,他自溫軟的大床上一躍到了窗前。
推開硬紙糊成的窗戶,清晨的冷風撲面而來,遠處,林木蒼莽,乃是無邊無際的森林。
「那就是萬獸森林吧?」
邢南伸展一下腰身,扭著身子活動了幾下。
吱……
房門被推開了,那位疤臉美女抱著那隻小雪貂走了進來。
這幾日滋養身體,邢南從那位給自己送飯菜的小哥口中得知,這裡是霧隱客棧,疤臉美女就是這間客棧的老闆娘。
邢南以前倒也聽說過霧隱客棧,知道霧隱客棧就在萬獸森林旁邊,而且距離藍楓城並不算很遠,他長這麼大一直在家中刻苦修煉,本就沒有出城過幾次,自然沒有到過霧隱客棧。
「小還丹的藥力不錯吧?」
疤臉美女坐到了八仙桌旁邊的椅子上,一臉清淡地問道。
「嗯,很不錯!」邢南轉身,點頭回道。
「我是生意人,自然不會以次充好或以假冒貨色騙人,如今你傷勢已無大礙,就去下面做活吧。」
疤臉美女一手抱著那只雪貂,一手端起了一盞茶杯,邊優雅飲茶,邊輕聲說道。
「好。」
邢南應了一聲,走到門口時又轉身問道:「我做些什麼?」
疤臉美女也沒多看邢南一眼,平靜地道:「去一樓找掌櫃的,他會給你安排活計。」
這疤臉美女半邊臉絕世無雙,半邊臉幽森可怖,邢南與之同處一室,感覺無形之中有一股子巨大壓力,讓他不想在這舒適的廂房裡多待片刻,聽完吩咐後立即推門而去。
推開房門後,乃是一條弧形走廊。
這裡是二樓,站在走廊上往下面看去,乃是一片熱鬧景象。
一位位穿著各異的修士,或是圍坐在一張桌邊飲酒暢談,或是三三兩兩靠在牆角低聲議論,吆喝聲,碰杯聲,大笑聲……各種聲音彙集在一起嗡嗡作響,仿若喧囂的集市一般。
邢南沿著二樓走廊走了幾步,非常容易就找到了去往一樓的樓梯。
下到一樓,來到距離一樓門口不遠的櫃檯。
霧隱客棧的櫃檯和尋常客棧沒什麼兩樣,大半個人高,半丈寬,後面是一個壁櫃,擺滿了各種酒罈子。
可不一樣的是,尋常客棧的掌櫃多是精明強幹的老頭子,霧隱客棧的掌櫃卻是一位壯實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鬚髮皆是赤紅色,宛如一蓬熊熊燃燒的火焰,濃眉大眼,本就相貌粗獷,偏偏眉心位置還有一條如肉瘤般的疤痕,更讓人不敢輕易與之親近。
邢南很是納悶,疤臉老闆娘怎麼偏偏就請了這麼一位彪悍大叔來當掌櫃,這模樣難道不會嚇到客人,不會影響生意?
「掌櫃大叔,我叫邢南,老闆娘讓我下來做活。」
邢南到了櫃檯前,彬彬有禮地道。
「既是讓你下來做活,你不去做活,跑我們面前作甚?」
赤髮掌櫃立即眼睛一瞪,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呃……」
邢南腹誹一句,暗道這掌櫃脾氣太臭,然後擠出幾分笑意,道:「老闆娘說是讓您給我安排活計。」
「這樣啊。」
赤髮掌櫃眼珠子轉了一圈,似乎思量了片刻,然後道:「跑堂吧。」
跑堂就是招呼客人,端盤子擦桌的活,在邢南的印象中,跑堂就是肩上掛著一條抹布,見人就問「這位爺,住店還是打尖呀」的夥計。
「能不能做點別的,比如洗碗洗菜劈柴?」邢南問道。
「有活幹就不錯了,還在這裡挑三揀四!」
赤髮掌櫃的脾氣真是不行,就這麼點小事兒,他竟是一巴掌拍在櫃檯上,並沖邢南吼道:「幹活去!」
那吼聲真不小,偌大一樓一陣搖顫,百餘賓客都被震住。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了櫃檯,轉而又紛紛將目光轉移,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飲酒說話。
邢南在那吼聲之下,竟是感覺靈魂都在顫慄,頭腦一陣發懵,當下也不再計較,連忙逃到了一邊。
一位看著也就二十歲的跑堂將邢南拉到了一邊,道:「師掌櫃的脾氣不好,老弟你還是少觸他霉頭為好。」
這位跑堂叫做樂華,大家都叫他小樂,就是之前天天給邢南送飯菜的那位,二人早已相熟。
「樂哥,老闆娘讓我做工還債,這師掌櫃又此等脾性,只能有勞樂哥你來提攜小弟了。」
邢南抱拳行禮,一副誠懇模樣。
「放心吧,老闆娘看似冷淡,其實心腸極好,這師掌櫃除了脾氣火爆一點,其他都好,至少不會為難我們這些夥計,也從不斤斤計較的。若是有人在客棧裡欺負我們這些夥計,師掌櫃還會幫我們呢。」
樂華拍了拍邢南的肩膀,寬慰道:「記得有一次我不小將一個酒壺翻倒在了一個客人身上,那客人非要砍了我一隻手才能罷休,師掌櫃直接將那客人扔出了客棧!」
「光是看師掌櫃那相貌,估計很多客人都不敢在這裡搗亂。」邢南點頭道。
「跑堂其實很簡單的,一直堆著笑臉,問清客人要些什麼,等廚房張羅齊備再端上來就行了,若有客人刁難,直接往師掌櫃那裡推就可以了。」
樂華一臉輕鬆,又有些驕傲地道:「自我到霧隱客棧以來,有不少客人故意搗亂或是為難我們夥計的事情發生,可所有生事的客人,全部都被師掌櫃扔出了客棧,無一例外!」
畢竟自己是穿越黨,畢竟自己還是藍楓城大家族的嫡系貴族,邢南雖是心中很不情願,但眼下形勢比人強,他只能暫且在這霧隱客棧落腳,並做一名跑堂夥計。
自己還欠著老闆娘的債,沒有還清這筆債之前,邢南肯定不會跑路,仇或許可以不報,但恩必須要還的,許多年來,他已經看清了這世界的人情冷暖,處處受擠兌受欺負的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人好心救了自己,自己豈能負了人家?
再則,此處已經是萬獸森林邊緣,等自己得了邢南的藏寶,還清債務後,自然不需要再當跑堂夥計。
於是乎,邢南就在這霧隱客棧開始了一邊調養身體一邊打工還債的日子。
霧隱客棧生意非常火,不僅僅是因為從藍楓城等城池去往萬獸森林的修士多半要經過此處,這裡口味極佳的飯菜也是大家選擇此處落腳的重要緣由。
可能是因為師掌櫃聲名在外,大家都知道他脾氣不好,而且實力也不差,故而沒有人敢在霧隱客棧裡找茬,莫說不敢找跑堂夥計的事兒,就是修士們之間的起了爭執,也都是乖乖地到客棧外面才敢動手。
邢南當跑堂夥計的日子,倒也輕鬆自在。
只是有些從藍楓城而來的修士認識邢南,他們對邢南如今的狀況感到非常意外和驚訝,自然免不了低聲議論一番,有時候還衝著邢南的後背指指點點。
邢南並不在意這些,或者說前世今生的種種際遇,已經讓他習慣了這些。
邢南出現在霧隱客棧的消息,很快就傳到藍楓城裡,正在四處找尋他的羅家人也很快就來到了霧隱客棧。
「沒想到,堂堂刑家嫡系子弟,竟是在這小小客棧當起了跑堂夥計。」
來者之中,就有羅家天才羅恆,他見了邢南之後,出言諷刺道:「邢南,枉你也是邢南獨苗,刑家縱是如何末落,你也不能這般沒有出息,在這裡當個下人,天天伺候別人吃喝,你刑家祖宗若在天有靈,只怕會被你這不孝子孫氣得恨不能從墳墓裡爬出來。」
邢南只是為之一笑,繼而問道:「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我們不是來吃喝的。」
羅恆揮了揮手,然後一把直接抓向了邢南的肩頭。
羅恆乃是貨真價實的九品武士頂峰修為,邢南只是算是半個九品武士,而且傷勢並未徹底痊癒,羅恆忽然出手,邢南躲閃不及,肩膀被羅恆的手掌死死抓住,如被一隻鐵鉗夾著。
此時的樂華見勢頭不對,連忙跑到櫃檯邊,對正在打瞌睡的師掌櫃喊道:「大事不好了,有人來搗亂了!」
吼!!
一聲如魔獸震吼般的大喝聲從櫃檯那邊傳了過來,直震得整個霧隱客棧瑟瑟發抖,仿若是有一隻洪荒巨獸發怒醒來。
師掌櫃最喜歡睡覺,也最討厭在睡覺的時候被攪擾。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櫃檯,大部分熟悉師掌櫃的修士全部都是立身而起,往牆角里躲閃。
師掌櫃已經是立身而起,他瞪著一雙大眼睛,在客棧一樓掃量了一圈,自然很快就發現邢南和羅恆的異常狀況。
「小子,你現在放開他,並向他道歉,我允許你自己走出霧隱客棧。」
師掌櫃指著羅恆,不容拒絕地道。
羅恆身邊立即上來一位羅家高手,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此子乃是我羅家仇敵,殺害過我羅家之人……」
「我沒興趣聽你講故事,你就說,放還是不放。」
師掌櫃截住羅恆的話,不耐煩地道。
「今日我必須將他帶走,攔阻者同樣會被我羅家視為仇敵,還請行個方便。」羅恆中氣十足地道。
多年來,羅家還不曾在這藍楓城方圓數百里內怕過誰,雖未曾招惹過霧隱客棧,但羅恆卻不認為羅家會怕了這一家小小客棧,若不是剛才家中護衛提醒,他根本不會解釋半句。
「喲,我說什麼人這麼大口氣呢,原來是藍楓城的羅家人呀。」
此刻,疤臉老闆娘忽然出現,她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懷裡依然抱著那只憊懶的雪貂。
「師三,這麼尊貴的客人,你就親自送他出去吧,也不算辱沒了他的身份。」
疤臉老闆娘淡然一語後,就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