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公子的要求,舞姬從來沒有拒絕過,那次,當然也是一樣。她不僅答應了,還做的很好,博得了大公子的歡心,暗中幫公子做了很多違背她本心的事。可惜身姿再像,她畢竟不是大公子昔日的戀人,很快,她便被厭棄了。
深宅大院內,一個失去依靠的女人只能任人欺凌,公子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棋子,她被棄如敝履,就連管家都可以肆意的侮辱她,玷污她。饒是如此,就在前一晚,她還抱著一絲希冀,對我說,期望有一天,公子可以去看看她。
可是,就在我離開後的第二天早上,家丁們就在後院偏僻的角落裡,發現了舞姬與管家的屍首,都道是二人苟合,因怕姦情敗露,以致同歸於盡,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是堅強的,哪怕受了再多凌辱,為了那個信念,她也不會輕易葬送自己的性命,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紅綃說完這一切,聲線已然嘶啞,故事的尾聲,雨棠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猜出了她說的一切,卻因牽涉甚廣,不願對號入座,只緩緩起身,「這是個很美的故事,只是太過悲慼,不適合我這樣有身子的人聽,要知道懷寶寶的時候,是不能哭的,月兒,咱們回吧!」
紅綃亦同時起身,「福晉,故事裡的人您都猜到了是不是?可是為什麼,不能發發善心,為綠翹姐姐伸冤呢!」雨棠聞聲頓足,默了默道:「後宮之事,你當去找皇后娘娘,我只是區區中堂夫人,心有餘而力不足。」
「福晉,您可以的!綠翹姐姐若非與你身姿相似,也不會被送入宮!皇上對福晉照拂有加,只是舉手之勞,您也不願為一個可憐人伸冤嗎?」紅綃的泣告,不覺令她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姑姑的死,也是這樣含冤莫白,有冤無處訴,有苦無處說。眼見著當年的舊事又要重演,雨棠終究狠不下心,「姑娘,跟我去長春宮覲見皇后吧,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紅綃眼中星芒乍現,追上前道:「是,多謝福晉!」雨棠又思慮了片刻,慎重道:「不過,眼前沒有實證,關於綠翹姑娘是受誰指使進宮的事,便不要在皇后面前提起了。」
「是,紅綃遵命!」
長春宮中,皇后聞此內情,頗為震怒,「本宮倒想知道是何人,設計如此陰險毒辣的計謀禍亂宮闈,牽連本宮!」雨棠此刻不禁想起日前馨瞳對自己的數度挑釁,心下雖疑心,卻礙於她與傅恆的牽連,不敢宣之於口,「宮中新人這樣多,哪個機心叵測,哪個是裝癡弄傻,目標實在太大。榮姐姐,讓我留下來幫你吧!」
榮兒:「有你相佐自是事半功倍,可傅恆征戰在外,我是長姐,必須好好照顧你,不能再讓你勞累了。」
「姐姐放心,雨棠只負責同姐姐一道分析案情,絕不身體力行!」如此,榮兒方勉強答應下來,即刻便下旨各宮,命宮中各主位將貞順一案事發當晚的所作所為呈書匯報,以此來展開案情的第一步。
馨瞳本就惱恨在心,接到旨意,得知皇后要清查此案,更將怒氣悉數遷怒雨棠,「這個賤人!就只會在帝后面前搬弄是非,鬧的後宮雞犬不寧!大半夜的,人在宮中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
一眾宮女伏跪在地面面相覷,「那主子,這陳情表真要寫睡覺麼?」馨瞳:「本宮已然說過了,你耳朵聾了嗎?本宮乏了,此刻去歇息,這表若是寫的出了岔子,本宮讓皇上摘了你們的腦袋!」
瞧著小宮女的驚慌模樣,卞湘兒搖搖頭,「別急,我怎麼說,你們便怎樣寫吧,若有何不妥,自有我擔著。」「謝謝卞姐姐!」
漏夜,雨棠為避開皇后,方便行事,便暫居於承乾宮。紅綃也自樂坊悄悄至此會合,未免霽月擔心,待她就寢後,兩人方身著黑色斗篷在夜色的掩映下穿出甬道,一路向永巷仵作房去。
永巷中屋瓦簷低,陋室空蕩,長長兩排廂房中,一邊住著幾名深宮養老的太監與白頭宮女,一邊則為停置宮中待處理的屍身所用,而二人來此的目的,正是為著海方與綠翹的靈柩。
永巷格局如穿堂,陰風陣陣,直吹得人頭皮發麻,連平日剛強的紅綃,氣勢也弱了幾分,「福晉,您小心些!」雨棠身懷六甲,仍敢夜探險地,見此鬼氣森森之地,笑言:「我大抵能算得上是大清朝最勇敢的孕婦了吧!寶寶,別怕,當年額娘與你阿瑪還去過更為險要之地呢。」
紅綃見此,也不由放鬆了許多,「福晉到了此地還這般風趣,真是女中豪傑。」兩人一間間翻查廂房,終於在倒數第三件停屍房內找到了綠翹與海方的靈柩。紅綃急不可耐地將海方自綠翹身旁推開,「這個畜生,根本不配同姐姐停在一處!」
雨棠解開海方衣衫,自袖中取出特製的粉劑,以軟刷掃向全身,「紅綃,你來仔細查查他身上的變化,此粉塗上,能將人生前所受過的傷痕加深,仵作向皇后呈報的屍檢單上,他身上無一處受傷,死因乃是馬上風,不過,我總覺有些不對勁。」紅綃仔細清查了他週身,搖搖頭:「沒有致命傷痕。」
「翻過來,再查!」
紅綃查看了幾遍,仍舊搖頭。雨棠親自上前,忍住噁心以指腹探向屍身背部,一寸寸上移,到後頸處忽察覺有些不對,「找到了!」她取下鬢上銀簪劃過海方脖頸,單手握拳,以拇指用力按下,割傷處一支銀針漸漸顯露出來,約有一指來長,「紅綃,搭把手!」
銀針一經拔出,雨棠便鬆了口氣,「果真如我所料,海方的死因並非馬上風,而是謀殺!紅綃,你老實告訴我,綠翹可通醫術?」
紅綃面色一滯,「是,姐姐被人販子倒賣來去時,曾在醫館當過學徒,平日我有頭疼腦熱,都是姐姐替我抓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