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方雖對此約會之地用意有些不解,卻是相思難耐,「這小妖精,總能出其不意給人驚喜,不知今日又準備了什麼好玩意兒。」
然而此刻等候在貞順門側,絳雪軒中的綠翹正挑起銀質的護甲飲茶,著意描畫的眉眼妖嬈嫵媚,一襲墨綠浮光錦與舞者天生的柔骨在月色下顯得冷艷芳華。此地一向冷清,就連野貓也嫌棄此地的青牆落瓦,顯少前來。
他自禁軍城防處走來,越往前走,越覺得身後涼颼颼的,不過一顆禽獸般的心卻燒得滾燙。遙見佳人背影,沖也似的撲上前,雙臂握及佳人腰間時方感到有些不對,馨瞳的腰何時這般羸弱無骨了?
正當此時,兩手箍住的佳人柔柔回首,輕喚了聲,「大人。」
「怎麼是你!」海方吃驚道。「大人莫非不想見到綠翹?自那夜大人那樣對我後,我可是想念得緊,是故拜託馨貴妃娘娘安排你我一見,以圓夙願。」美人在懷,海方焉能坐懷不亂,見她今日風情婉約更勝從前,便卸下心防,緩和了臉色,尋花問柳日久,他最不缺的便是自信。
「怎麼會,寶貝你還來不及呢!當今聖上真是不解風情,怎會讓如此一位婀娜佳人獨守空閨這樣久,半分雨露也不肯分。」綠翹食指將他的下巴一推,「大人可別再說了罷,他又豈能及得上大人您萬一。」一面說著,嬌羞地垂下了頭。
這一番說辭大大滿足了海方的男子自負之心,攔腰便將她置於腿上,「你真是個會討人喜歡的女人,若你我相見日早,我定將你珍藏於東臨閣內,晝夜鑒賞!」正要吻下,綠翹腳尖沾地,輕快地轉出他的懷中,於絳雪軒中翩然起舞,水袖在夜色中拋出,海方將要抓住時,她卻又驀地收回,欲擒故縱之姿引得他心火如焚。
翩躚的舞步似有道不盡的嫵媚婉轉,直勾的海方驀地站起,隨其搖曳生姿。綠翹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吹了口氣,酥麻之間,海方便覺置身於仙境,眼眸失焦。她杏眼圓睜,將早早藏好的銀針自戒指中抽出,快而準地插入了他的後頸,海方幾乎無聲地驀然倒地。綠翹自他的衣角上踩過,對著轉角處道:「出來吧,已然成了!」
馨瞳身著黑色披風自牆角而出,試探著踢了踢地上的人,見他不再動彈,才放下心,「姐姐大恩,馨瞳將終身相報,絕不會虧待姐姐的!」綠翹則低聲道:「恩不恩的,且是後話,只是你答應我的,將腹中這個不清不楚的胎兒打掉,再如何名利心切,也不可混亂皇室血脈。」
她笑著走向綠翹,「姐姐放心,我說到做到!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先將他的屍體扔出去吧!免得讓人瞧見!」趁綠翹彎腰拖起海方的腳時,馨瞳拔出匕首,極其精準地刺進了她的左後肩,「你···你好毒···」
馨瞳冷哼一聲,「就這麼殺了老狐狸的兒子,若沒有個兇手,他又豈能輕易讓這事過去。」她蹲下身,有些憐惜地撫摸著綠翹的後腦勺,「姐姐,這樣對你,我也是不忍心的,可是只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想來你也真是天真,本宮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本宮的骨血,又怎能輕易捨棄,只是哄哄你罷了,你真蠢!」
看著自己的傑作,她只留了片刻,只擔心有人撞見,將匕首迅速地塞進海方手中,便趁著夜色隱匿而去。
宮中這類不堪之事總是傳的很快,第二日,當打掃庭院的太監發現時,兩具屍體糾纏在一處,綠翹就那般倒在海方懷中,兩人的衣衫上都是血漬。這樣離奇的醜聞在早朝前便傳入了弘歷耳中,君王震怒,卻礙於重兵在外,內廷空虛,不得不忌憚海望的勢力。心照不宣之下強制下了道封口令,對外稱嘉常在病故,武將海方遇刺身亡。
此等奇恥大辱凡是男子,皆難忍受,更遑論高高在上的當朝天子。後宮之地本為皇后管轄,此事一出,霎時打亂了榮兒的全盤計劃。弘歷更因此而遷怒於她,斥責中宮管教不善,將西六宮事宜分撥於貴妃馨瞳主理。
榮兒氣得幾欲昏厥,卻仍親自去往御書房外長跪,祈求轉圜之機,雨棠自是共苦相陪。炎炎烈日之下,大清朝兩位尊貴的人妻伏跪在地,週遭無一人敢上前勸解。小允子猶如弘歷腹中之蟲,見棠福晉陪跪,便知事情必有轉機。
進內通稟時,馨瞳正與聖上同坐龍椅之上,「皇上,皇后娘娘要照顧一雙孩兒,又豈能手眼通天,查盡這些蠅營狗苟之事,此事也實在情有可原,全然不必將權柄下移至臣妾手中,如此,恐落人話柄!」
「朕是天子!此事等同當面給了朕一耳刮子,他是朕的皇后,卻絲毫沒有覺察到此事端倪!朕不過是小懲大誡,好叫她知道自己的責任!」馨瞳撫著他的胸口,柔聲勸慰,「且不說皇后娘娘不知情,臣妾與嘉常在比鄰而居,卻也無從得知,您氣氣便過,可別傷了帝后之情。」
小允子趁此良機,回稟道:「皇上,皇后主子同棠福晉已在殿外跪了將近兩個時辰了,外頭日頭大,恐怕···」提及雨棠,天子面色稍緩,「她如今月份大了,也不顧及著孩子,傅恆在外為我大清平定憂患,她如此做,豈不存心令朕為難。皇后也不攔著!」
小允子膽大嘟囔道:「皇上,棠福晉的脾氣是連中堂大人都沒法子的,皇后娘娘哪裡勸得住,您也是知道的呀!」弘歷輕咳出聲,示意他說話注意分寸,方道:「讓她們都回去吧!且說皇后近日勞碌,有馨貴妃為其分憂,便讓其好生休養著吧!」
「是,奴才這就去傳!」
雨棠跪得久了,額上沁出汗珠,榮兒甚為擔心,「你這樣若是傅恆與額娘知曉了,該有我多大的罪過,棠兒,你的這份心意我領了,回宮休息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