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想早些見到她,他參加完婚禮後便日夜兼程地往回趕,本該比捷報早到,只是途中馬兒因疲累過度而猝死,將他摔下了馬,才耽擱下幾天。
平素在京中高床軟枕,俊逸瀟灑的傅恆,此刻鬍渣未除,眼眶泛紅,關切地看著她,「哪兒不舒服,怎麼臉色白成這樣。」他的掌中被韁繩勒出了繭,握在雨棠的手腕處有些刮人,卻是無比的溫暖與感動。
霽月自是樂得見到這樣恩愛的場面,「主子這半個月害喜害得厲害,宮裡的太醫也沒法子,開了些半溫不火的藥,只說養養就好,可主子食慾越發不好了。」雨棠閒她話多,出言制止,「可不就是被你天天念叨的。」傅恆看了眼她的小腹,已略略顯懷,揚手就想摸去,被雨棠避開,口中仍道:「中堂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怎麼不先回府梳洗一番,便急急過來求見聖駕了?」
她這明知故問,令霽月聽著也不由著急,這主兒還在賭著氣呢,這都什麼時候了。傅恆又將她的手握緊了些,雨棠卻大力掙扎著推開,若在往日,她那分彈棉花的力道萬不可能動得了他分毫,可今日傅恆卻被推得後退了半步,腳下重心不穩地晃了晃。
雨棠有些疑惑,轉過身來問道:「你···你怎麼了?」傅恆將身子站正了些,強自鎮定,「我什麼事也沒有,在馬上久了,還沒緩過來。」言罷又走了兩步。
「不對。」雨棠總覺得他今日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便假意摀住肚子,蹲向牆角,「好疼···」傅恆與霽月一起趕上前,雨棠偷眼瞧見他匆忙之下左腳有些不穩。「棠兒你怎麼了,別嚇我!」傅恆摟住她雙肩,關切地問。
雨棠驀地摟住他的脖子,倚在他頸間故意刁難道:「肚子裡這個不聽話,鬧騰得好難過,走不動了。」夫妻想聚將近一年的時日裡,她從未這樣溫柔地撒過嬌,傅恆聞言不覺心跳加速,「我抱你回去!」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橫抱起,身上重量壓得雙腿一瘸一拐,霽月在身後驚呼:「少爺!你的腿!」
傅恆不理會她,繼續前行。雨棠卻瞪著他,「你的腿受傷了?還不放我下來!」他自顧自笑著,「夫人難得主動要求,為夫自然要做到最好。」雨棠心裡擔心他腿上的傷,嘴上卻不饒人,揮起拳頭就要打向小腹,威脅道:「誰要你抱了,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我就打他!」
「你敢!」
雨棠斜睨著他,當真砸向肚子,唬得傅恆立即便將她放了下來,「你可真狠得下心!」
「你的腿,怎麼受的傷?」
傅恆語氣平淡,像在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事,「馬跑的急了點,一時不慎蹭破了點皮,沒什麼大礙。」雨棠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就蹭破了點皮嗎?」他別過頭道:「嗯!」雨棠見她不說實話,瞪了他一眼,再不理會他,轉身就走,霽月也不敢出聲,一路跟上去。
直到承乾宮前,傅恆才耐不住冷戰,上前攥過她的手,「棠兒,我再不騙你了,只是小傷,一點不礙事,你看我剛才還能抱你。」雨棠這才看了他的腿一眼,攥著他的衣袖將他拉進寢殿,「月兒,把藥箱拿過來!」
鋒利的銀剪子劃開他的左邊褲腿,腿上長長的一道傷口觸目驚心,兩邊的皮肉綻開,因未及時處理已化了膿,雨棠看得心疼不已,為他打水清洗了傷口,上藥時的手顫顫發抖,不忍直視那道深痕。傅恆牢牢一把握住她的手,「不過是些皮外傷,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恩?」
她甩開他的手,「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這傷口再不好好處理,你這條腿就要廢了!」他也不急,「我一點都不擔心,別忘了,我夫人可是怪醫陸茗的高徒。」
雨棠眼神一黯,耐著性子為他包紮完,就要起身離去,「你做那些事的時候,哪裡又記得我是你的妻子了。」傅恆反手拉住她,將她反扣在懷中緊緊摟住,「棠兒,那件事,是我錯了,可是我喝的稀里糊塗,根本不知道做了些什麼!」「你不知道,就能當成什麼都沒發生嗎?傅恆,那天晚上的事,我沒有辦法忘記!」
未及她說完,傅恆就將她一雙手反剪在身後,扣住後頸將半點櫻唇含在口中,補償著長久的相思之苦。「唔···你放手!躲開!」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壓向軟榻,又擔心傷到孩子,「棠兒,你別亂動,小心孩子。」
「你無賴!」雨棠揮拳打著他的後背,他攏住她的一雙手,「別鬧了,我不碰你,就安靜地躺一會兒,好不好?三天沒闔眼,好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疲憊不堪,帶著懇求的話語柔軟了雨棠的一顆心,她只好逼自己努力不去想那夜書房中的事,任由他靜靜抱著,不動,不說話。
霽月奉茶進來,瞧見金黃紗帳內的自家主子與少爺,嘴角一揚,低頭輕笑著退回去,十分體貼地將門帶上。
待他熟熟睡去,雨棠方抽出雙手,輕撫著他孩子般酣睡的面容,「你這樣有分寸的一個人,怎麼會幹出那麼件糊塗事呢?傅恆,你知不知道,我不願生你的氣,我愛你。嫁給你,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若是沒有她的出現,我們會一直很幸福。」她靠在他的懷中,身影兩相交疊,帳中無比靜謐美好。
四月初日,入選秀女集於鍾粹宮大殿,本應由中宮皇后主持的分封大典,因和曦公主的滿月將至,中宮無暇分身,便依舊由賈進祿主持。按家世品行,與大筆的銀子,蘇完尼馨瞳當殿即被冊封為正六品貴人,定於三日後的一早至長春宮向皇后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