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方在東臨閣內僻了一處安靜的院落與馨瞳居住,名喚泥婆羅院,院內的壁畫皆倣傚敦煌莫高窟的壁畫所繪,飛天仙女輕歌曼舞,西方佛陀打坐論道。在她看來卻是滑稽可笑,「食色性也,枉稱世外高士,卻也不甘寂寞,論道也需歌舞助興,真是貽笑大方!」
「姑娘真是與眾不同,從來到此院落之人皆是對此壁畫讚賞有加,唯有姑娘出言批判。」海方今日獨自前來,身著便服,別有一番卓然風姿。馨瞳笑答:「不過是一群附庸風雅之流,海大人今日前來,是否咱們的買賣要開始了?」「姑娘果真冰雪聰明!今日要為即將開始的買賣籌備第一步。」馨瞳有些迫不及待,「是什麼?」「跟我來便是。」
兩人所到之地乃京中名教坊——抱月樓,海方將她帶至平日常去的雅間,只點了一壺茶便打發了身旁伺候之人。「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海方手中端著一杯茶,悠悠然走至古董架旁取下一尊紅釉花瓶,向她招了招手,「過來。」馨瞳走近方看清原來放置花瓶處被人開了個小孔,她探頭望去,隔壁雅間內正上演著一副香艷的春宮圖。一身肥膘的黝黑男子正與名身姿窈窕,肌膚勝雪的妖艷女子作交頸鴛鴦狀,兩人上下起伏,模樣甚是銷魂,馨瞳看得面紅耳赤,即刻轉過身,「海大人,為何讓我看這些!」
「看的可還清楚?當初打洞時我便說要打在床榻之側,只那工匠說那地方太過顯眼,容易被發現才挪到了這裡。這便是你今日要上的第一課,好好向那名女子學學,她可是抱月樓的頭牌花魁,拜月仙。京中的男子但凡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再次來抱月樓時必點她作陪。」馨瞳靜立了片刻,方囁嚅道:「這···這種事如何學起!」海方拉過她的手腕,湊近道:「床第之間的事,乃人之天性,只要你用心,必能融會貫通。哦,我差點忘了,你還是名處子吧,那便更要費些心學了,三日之後的戌時,泥婆羅院,我會去驗收成果!」
「喂!我要怎麼學啊!」海方邪魅轉頭,「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若是不願跟她們學,我來教你如何?」馨瞳被他嘲弄地一時語塞,「不必不必,我自己來就好,大人慢走!」海方折扇一合,大步下樓同一眾鶯燕歌舞作樂去了。
馨瞳見旁若無人,自又大膽了些,鎮定俯下身瞧著貓眼裡的拜月仙,雙手勾在恩客頸間,腰肢向後柔弱無骨,額間香汗淋漓,卻仍眼露橫波,喉中時而發出呻吟,風情萬種。饒是女子,聽了那呻吟之聲也不由週身一驚。丁香小嘴不時在恩客耳邊說著什麼,每每總能令那黝黑的漢子更加賣力。馨瞳瞧著她的玉臀豐乳,又看了看自己胸前,不由一聲歎息。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旁邊隔間的男女聲線漸小,開門聲隨之響起。她趁那嫖客出來後悄悄溜了進去,拜月仙見來了生人卻並不慌張,有條不紊地繫上衣帶,單腳一蹺,打量著她,「我這裡男子絡繹不絕,來此的女客倒是少見,姑娘有話不妨開門見山!」馨瞳與其相對而坐,「月仙娘子,我想向你學習御夫之道。」
拜月仙似聽到了平生最可笑的笑話,「御夫之道?你要向我一個風塵女子學習?我拜月仙十六歲至今,所經過的男人無數,誰是夫,我也不記得了。」馨瞳隱隱露出愁態,「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我未來的夫君身邊並不缺女人,而我想要成為最特別的一個,讓他離不開我,相信月仙娘子會願意幫我的,對不對?」
馨瞳深諳低下層女子的心態,哪怕再卑賤的女人,也會想要遇到個真心愛自己的男子,相守一生。尤其是娼妓,做皮肉生意,最初多半也非心甘情願。月仙眼中果然閃過一絲異色,強顏笑道:「這幫不幫的,自是要看姑娘可否捨得下本了。」馨瞳將一錠黃金擺上桌,「若是月仙娘子願意,教習期間,我願包下娘子,使娘子能夠專心教我本事,你意下如何?」
她面上露出一絲釋然,「多謝姑娘美意,小娘子恭敬不如從命!」
承乾宮的一花一木,陳列擺設都無半分改變,雨棠躺在軟榻上,聞著滿室紫籐香的味道,久久無法入眠。許是這半年來多用的是傅恆慣用的沉水香,忽的用回自己的紫籐香,竟有些不習慣。霽月在帳外聽到動靜,小聲問:「主子,是舊疾又犯了嗎?奴婢去御藥房拿藥膏來。」自三年多前墜下山坳,雨棠便作下了陰雨天膝蓋疼的毛病,「不必了,有些認床罷了,你早些休息吧。」
進宮後,偏偏一連幾日皆是陰雨綿延,雨棠舊疾復發,又不想張揚,只留霽月在寢殿內陪伴。再見傅恆,已是七日後為慶賀永曦公主滿月,迎接西藏當世佛王的大典。歷代皇帝對佛教皆甚是尊崇,西藏每一世佛王即位後每逢天朝有詔,便會進京為大清國運祝禱,延襲至今已是第八世了。
「主子,這佛王在西藏應當如咱們大清的王爺一般吧,為何您常提及的第六世佛王寧願被押解五台山孤獨終老,也不願享一世榮華呢?」純淨的梵音自欽安殿中傳至御花園,霽月不禁有此一問。
雨棠望向梵音處,若有所思道:「倉央佛王曾問我佛,為何世間有信徒相見,相知,卻不可相戀?佛曰,萬法皆生,皆系緣分,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為眼光交匯的剎那;勘破,放下,自在。其實一個人必須懂得放下,才能得到自在,縱使悟性高如六世佛王,終究也未能勘破情關。」「這麼說,宮中關於藍齊格格的傳言是真的,倉央佛王還真是癡情呢!」霽月還想繼續說什麼,雨棠做出噤聲的手勢,「起風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