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接近瘋狂,卻教人尋不出錯來,她不過是失了孩子的一個女人,難以承受這打擊,且她一向剛烈,說出這樣的話並不令人驚訝,可是那日伊影閣的事,大家都知道,皇上分明答應了墨昀……
果然,墨軒帝蹙了蹙眉,神情略有些為難,沐玲瓏卻只當他是捨不得林槿斕,說的不過是表面上的話,墨軒帝艱澀地道,「玲瓏,除了這件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沐玲瓏冷冷一笑,她就知道,他說得一切都是騙人的,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心中痛得快要死去,那痛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像是要將整個人都毀滅一般,她嘲諷一笑,配著臉上乾涸的淚水,淒然的神情,有一種無所謂到極致的表情,這樣又如何呢?她已經不再對他存有希望,所以自是不會傷心,這樣的結局也並不意外,可是她說的話卻是真的,第一次,她恨不得讓一個人去死。
「做不到的事,為何總是要輕易承諾呢?墨涵,你教我還怎麼能相信你,既然愛她,就好好呵護著她,不要再朝三暮四。興許哪天,我一個不高興,便要了她的命,女人的嫉妒心很強,林槿斕曾經那般淡薄的一個人,後來不也怕我爭寵,害了我的孩子,你知道我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最好是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否則,我不保證哪天自己突然發瘋,就要了她的命,我已經沒有牽掛了,這世上的一切於我而言都無意義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明明最該死的便是她。
墨軒帝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什麼愛不愛,他愛的人,從始至終便都沒有變過,只有她一個。
他蹙緊了雙眉道,「這一世,我只要你!她的命於我何干。」
沐玲瓏冷冷的看著他,心底裡支撐著她的,不過是那一口怨氣,她暗自神傷,都怪自己無用,所以,即使她的孩子死了,她也不能為他報仇,只因為,那是他摯愛的人,所以她的孩子,便白白的慘死,他果真是愛極了她,否則為何要這樣護著她。她輸了,輸的慘烈。
「皇嫂,你好生將養著身子,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一旁的墨昀終於忍不住了,看著她那般撕心裂肺的神情,只覺得心中有著淡淡的心疼,她何曾有過這樣的神情,印象中她一直是淡然沉著,偶爾調皮嬉笑,但不過是出征一個月,一切都不見了,宮中生活將她蠶食成這般模樣。
「我還要身子做什麼,這條命,早就不該存在這個世間了。」聽著他關心的話語,她酸澀地道,淚水仍是不斷地湧出,她摀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間滲出,為什麼她沒有死,如果她死了,便不要再見到這些人。
眾人十分不忍心,都覺得甚為的殘忍,墨軒帝的心中抽痛,頭痛欲裂,她怎麼可以這樣殘忍,怎麼可以這般殘忍的在他面前提起這些事,叫他該如何是好。
沐玲瓏哭得肩膀顫抖,身上虛浮無力。
墨軒帝卻又想起她一直暈厥著,未曾進食,他有些手足無措的去端來墨麒麟準備的那碗粥,遞到她的面前,輕聲道,「吃些東西,你的身子不能這般糟蹋。」
沐玲瓏抬起那張淚眼模糊的臉,單手一揮,那碗粥如數的傾灑在他的身上,青花瓷的小碗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銳響,眾人心頭大顫,本想上前勸住,只聽得沐玲瓏恨恨的道,「滾!」
愣了幾秒,才發現那個字是對著墨軒帝說的,墨軒帝淡淡的垂下腰,將那些碎片拾起,面色十分的難看,但他輕聲道,「好,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麒麟,幫我好好照顧她。」
說完,便大步往門外走去,不知為何,墨麒麟覺得,皇兄的背影無比的沉重,像是帶了無盡的傷楚悲痛,皇兄的心,應該也很痛吧!
才走了沒幾步,便聽得李清平驚慌的聲音,「皇上,皇上,快派人去尋太醫。」
驚慌失措地竟忘了,這殿內便有一位太醫。
墨軒帝苦苦撐著的身子,終於還是倒下了,他堅持了那麼久,不顧自己的身子,卻輕易地被她的一句話壓垮,這一次,他知道了,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身子的體力早已透支,他只是不願,在她的面前倒下……
果然,李清平指揮著侍衛將墨軒帝抬了進來,那般堅毅的一個男子,此刻卻像是一個小孩一般,雙眼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抹陰影,看上去安靜而平和,可緊蹙著的眉頭,卻未曾有一刻鬆開過。
沐玲瓏看著他,心中驟然劃過一抹疼痛,那痛很快便劃過,快得連她自己都幾乎未曾察覺,麒麟在她的耳邊道,他大病初癒,卻在她的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未曾進食,只盼著她快些醒來。
墨麒麟道,「皇嫂,你便原諒了皇兄吧!我不想再看著你們這般互相折磨了。」說完,便朝著墨軒帝在的方向走去。
她淡淡的看著殿內的人,混亂一片,幾乎全都圍著他一人轉,眼角不知為何有淚倏然滑出,她抹了抹臉,心中竟然有些想笑,其實他一直離她那般遠,只是那時的她那般天真,從未想過後果,只以為握住他的手,便是天堂。
如今不過是幾步的距離,她卻沒了勇氣走過去,這樣的幾步路,卻如一生那麼長,她再也沒有勇氣,奔過去握住那雙手。隔著這淡淡的距離,看著他的容顏,只覺得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墨涵,我們就這樣吧!你欠我的,我欠你的,都一筆勾銷。
她仰天笑著,止住眼角倏然劃過的淚水,穿上鞋,趁著大家手忙腳亂地空隙,悄悄的走出了殿門,身下的疼痛提醒著她,她的孩子的逝去,她真希望,此刻便能回到21世紀,回到父母的身邊,好好的大哭一場,而這些不過是黃粱一夢,醒來便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