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聖旨,該當何罪?」清冷的嗓音,在這本就寬廣肅穆的夏清殿上顯得格外清晰。
天下緩緩走出,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人,不是千焰也不是千夜,而是許久未見的桃花妖——墨離。
他看著身前的女子,不禁有些心疼。
她變得凌厲了,這不過一個月的日子而已。
讓墨之死,讓他心驚,讓他茫然,也讓他終究放下了心中最後的結。
花滿樓,天網大殿之中。
「告訴我,天下和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男子身坐高位,嗓音裡沒有了昔日魅惑人心的風情,只有讓人顫慄的冰冷。
「少主,我……」紫裳少女跪坐在下方,眼神幽怨。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風,吹得這大殿之中,幕簾紛飛,一時間顯得有些森然。
「你最好不要試圖騙我,也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性。」若不是今日天網探子來報,讓墨身死之事,或許他還在逃避(就算不在你身邊,我也依舊放不下你啊,我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讓墨與柔福帝姬之事如同一盆冷水自頭部狠狠澆下,若不是當局者迷,他又怎麼會看不清醒,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那個女子,沒有人比他更在意那個女子,她不可能,一次都沒有來過。
「少主……」紫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這是第二次了,少主的脾性一向很好,有時雖然冷了些,卻從未動真正怒過。
那個女子,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開口,若你不是紫阡陌的後人。」墨離的臉色極差,看她那吞吐的模樣不難猜出,這其中定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她來過,在七袍堂主聚首之日。」紫咬了咬唇,臉色煞白。
那一百種方法,可是天網逼供的手段,每一種都讓人聞之喪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跟她都說了什麼。」她來過,她竟然真的來過。
「我……我說少主在我房內,累……累了一宿……之後她還來過好幾次,但都被我……以少主不想見她為由打發走了……」紫剛開始還說得唯唯諾諾,後來索性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少主,紫這麼做都是因為……」
「夠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已經不想再聽了。
「藍。」
「屬下在。」空蕩的大殿裡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人。
「她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墨離輕描淡寫地說道,彷彿並沒有多大的憤怒。
「可是……」藍袍之人卻顯得有些猶豫。
「這是命令!」墨離加重了語氣。
「屬下,遵命。」藍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地上跪坐的紫衣少女,一把將她拖拽了起來,略微有些粗魯地扯下她臂上的貝音鈴。
「少主!你真的狠心這樣對我麼!你答應了我爺爺要照顧我一生的!少主!」紫不甘地叫喊了起來,卻沒有半分反抗。
「少主,紫愛著你啊……我有錯愛無罪……少主……」紫衣少女的聲音越來越遠,墨離卻始終沒有再看她一眼。
「紫阡陌,對不住了。」墨離對著空無一人的大殿緩緩說道,「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當墨離來到讓府的時候,讓府此時已經不能簡單地用「淒涼」二字來形容。
大堂之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丫鬟婆子小廝的哭作一團。
尤其是念安,他那小廝服的袖子已經哭濕了大半,自公子十二歲那年從襄陽的街頭把他撿回讓府,他服侍公子已經有十一個春秋了,衣食無憂不說,還能跟著公子讀書寫字,這幾乎是他從來不敢奢想的生活,他是下人,公子卻從未把他當成下人過。
公子對其他下人也是如此,這樣好的主子,這樣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這叫人怎麼接受?
墨離的心情此時也被這氣氛渲染上了幾分沉痛,他與讓墨是素無交情,所以他的沉痛,是為了那個女子。
她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袍,她從未穿過的白袍。
素袍素顏,除塵似仙。
墨離的心卻是無比恐慌,他好怕,這樣欲升仙歸去的她。
他好怕,她會就此撒手不管天下事,就這樣白袖翩飛,回到她心心唸唸的長安,從此天涯海角,讓人再也找尋不到。
「你不該來。」天下背對著墨離,她的前面是讓墨的棺木還有哭腫了眼的君雨榭和一臉悲切卻極力忍耐的讓渡。
墨離的桃花眼中劃過一絲黯然,她說話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冷意,我竟然已經,讓你如此厭惡了麼。
「我想你了。」有些無賴一般地帶著撒嬌一般的語氣。
明明想說「對不起」,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想你」。
而天下也是一怔,在這種地方用這種語氣說這種話?這是墨離麼?不會又是另一場幻境吧?
「你跟我來。」天下歎了一口氣,將墨離帶到自己所住的後院。
「說吧,你來做什麼?」天下始終走在前面,不曾轉過頭看墨離一眼。
既然已經決定,要當自己從未見過他,既然已經決定不愛就不要再招惹任何人,那麼,還是不要回頭,不要心軟。
「我想你了。」貓兒一般甜膩的語氣,從背後擁住了她。
在凌霧山莊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撒嬌,而她從來就對這樣的他沒轍。
可這次,不一樣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更何況是背叛過她的人。
「你來的那日,是七堂聚首,天網開會。房間下是密室與密道。」墨離附在天下的耳邊輕聲說道。
見懷中之人絲毫不為所動,墨離卻沒有放手之意:「那日,我在桃樹下,想你,喝著最烈的杜康,一時間我把那女人當成了是你……」
「那女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飲酒……」
「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再也不會……」
「你不理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會,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