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事情的真相是……！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明月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空洞感。
讓燕華燁怔怔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個不孝女，是要給我桶多大的簍子才肯罷休，太子，這個女兒交給你處置，是殺是剮，我柳城鋒沒有一句怨言！」
這次開口的是柳城鋒，他臉上的怒火幾乎要灼傷人。
他的話也深深的刺進明月的心中，明月知道她的心一直在受到錘煉，在寒冰和烈火中焚燒，一次又一次，慢慢的變的堅硬似鐵。
「閉嘴！」
明月清清冷冷的抬目，看向柳城鋒。
「這裡，除了燁一個人，誰也沒有資格說半句什麼！」
明月就那麼看著柳城鋒，那不溫不怒的氣勢竟是讓柳城鋒不敢招架。
明月的一聲『燁』讓燕華燁心中悶痛難當。
其實在燕華燁心中又何嘗不知道明月是個有秘密的人，可是他不問，給予了最大的包容和愛護，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女子。
許是因為她疼痛的琴聲，也或許是因為她寂寞的眼神。
後來知道她淒楚悲涼的身世，心中的疼惜便更多一點。
知道自己在魅宸宮的時候跟她有過一夜春宵，也曾疑惑過，為何自己會失去了理智，做出那樣瘋狂的事情，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心中卻有一絲喜悅。
因為少年時候的遭遇，他的心早已經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掀起波瀾，現在能為一個女子衝動，這對他而言是驚奇的。
對她，他予以了全部的疼愛和包容，那種平淡的憐惜的幸福感早已經融入到了骨髓之中，如今卻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其實，他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
自從知道明月之前是嫁於臨天國和親，而翼王蒼玄楓不遠千里就為了明月而來，燕華燁感受到了威脅，但是他對明月仍是信任。
可是如今。
明月親口承認，孩子不是他的……
可算算時間，一個月左右的孩子，那時候她已經跟他在一起了……難道是跟他在一起的世間還與蒼玄楓有染嗎？
不……這一自虐的想法迅速的被燕華燁否決了，因為很明顯的明月不喜歡蒼玄楓，甚至是厭惡。
難道是蒼玄楓對明月用強了嗎？
「燁，其實……！」
「不要說！不要說！」
明月剛剛開口，嘴卻被燕華燁用手摀住，明月驚訝抬頭，卻發現燕華燁臉上的不捨與疼惜。
明月垂下目光，她是聰慧之人，心中了然必定是燕華燁誤會了什麼，但是他卻還是不願她將所有的話都說出來，給他們之間留一絲餘地。
可是兩個人之間，出了這樣的瑕疵，儘管燕華燁給予了最大的包容，但是明月知道她是無法在待下去了，所以她還是要將一起都說出來。
輕輕的拿下燕華燁摀住她嘴的手，明月眼中有對這個男的感恩。
對，是感恩。
感恩他在這樣的時刻扔想挽回他們，仍把她想像的美好。
「燁，在魅宸宮的那一晚，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對你用了藥，所以讓你產生了幻覺！」
終於，明月將心底的話給說了出來，只見燕華燁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整個人空洞的站在那裡，他沒有說話……
「無恥！賤人！」
柳紫萱的聲音刻薄的身後響起。
「燁，我欠你一句抱歉。我故意接近你，誘惑你！」
明月的話音落下，就瞧見柳紫萱那一副要殺了她的模樣。
「為什麼？」
燕華燁問。
聲音帶著明顯的壓抑。
明月沒有隱瞞，「燁，是我欠你一句抱歉，當我從臨天國跋山涉水，滿心期待的回到我的家的時候，知道了我雙親和妹妹用計讓我主動代嫁到臨天國之後，我的心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怨恨過，而我知道你即將與柳紫萱成親，所以我選擇了報復，選擇了讓她得不到你……！」
明月的聲音那麼輕的響起，柳紫萱咬牙切齒的聲音，柳城鋒臉上的怒火，蒼玄楓眼中的疼惜，還有孟心怡眼中的複雜。
只有燕華燁臉色平靜，可一雙眼睛卻暗黑的看不見盡頭。
「月兒，娘親真的是為了你好，才讓你嫁到臨天國的！」
孟心怡的聲音哽咽著響起，在身後。
當所有的一切都說開的時候，明月的心竟意外的平靜，她淡淡的轉眸，看向孟心怡，「我說這些話，不是要指責什麼，也不是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辯解什麼，從小，我就是家中的恥辱，永遠躲藏在府中無人到達的小後院，被囚禁在那一片天地之中，我彈的琴，引來百鳥圍觀，你們對外宣稱是妹妹的傑作，我作的詩詞，引來皇上讚賞，你們說這是妹妹有才華，這些我都不會怨懟，因為我一直當我們是一家人，儘管我的父親不愛我，我的妹妹排斥我，可是至少我的母親還會對我關心，對我笑……！」
「可是，直到後來，我有多傻多天真，我母親或許愛我，可是卻不及她小女兒的萬分之一。」
「你說，你是因為愛我，才讓我嫁到臨天國，你說你之前是瞧見了我偷偷出府，認識了一個叫阿夜的男子，你說阿夜就是臨天翼王，說的好聽點，你一切都為了我著想，可是說的白一點，你是否是想要拋棄我，讓我遠走異鄉，否則怎會只給我兩個陌生的隨嫁丫頭，怎麼對我在那邊的遭遇不聞不問……！」
明月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吼叫，沒有尖銳，可是卻讓孟心怡深深的閉上了眼睛，那是一種愧疚。
明月扯下臉上的面紗，臉上猙獰的傷口就這麼暴露在幾人的眼前，柳紫萱一臉的嫌惡，蒼玄楓目中有淚，「我喚你一聲娘親是因為我們之間有著割捨不掉的血緣關係，否則我寧願只當你是陌生人，那樣我會少些傷痛，看到我臉上的傷口了嗎？那是我嫁到臨天國以後，被翼王爺最愛的女子一刀一刀劃下的……！那時候你在哪裡？」
「或許巧笑嫣然的照顧著你心愛的丈夫，或許溫柔寵溺的疼惜著你的女兒……可是你想過我從嫁到臨天國，踏入翼王府那一刻的所有的遭遇嗎？」
孟心怡臉色蒼白的看著明月，這是明月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說臉上的傷口。
她不知道明月在臨天國受了那麼多的苦，真的不知道，而她竟也從未去打聽過。
柳城鋒的臉已經是冷沉的，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而燕華燁的眼中卻露出了疼惜，蒼玄楓目光沉痛，隱有淚霧。
柳紫萱自是不用說，竟是無比快意。
「你一定不會知道，因為從我被送走，從我離開燕北國，你就再也沒有關心我，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而我從踏進臨天國的那一天起，就行走在了刀刃之上……翼王爺，你要不要說說，我都遭遇過什麼？」
平靜的聲音說道最後，明月語調一轉，目光一動，看向蒼玄楓說道。
蒼玄楓身軀一個僵硬，嘴唇顫抖了一下，「憐月……！」
那樣沉痛和悔恨的表情，讓明月淡淡的笑了，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快意，只不過覺得嘲諷。
「我跋山涉水，踏入臨天，進入翼王府的當天，迎接我的是一隻戴著大紅花的鴨子，讓我丟進臉面，受盡侮辱和嘲弄，而在喜堂之上，翼王爺的女人更是銀針刺掌，嫁禍於我，而翼王爺與其王妃伉儷情深，劍毀我容，腳踢我胸，讓我身心受創，對嗎？」
在說起當時的遭遇，明月的胸口還是一陣緊縮，那天的她受到了多大的震撼了，她苦苦思念的男子就這樣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卻是抱著別的女子，對她不屑一顧，羞辱和打罵。」
「後來，你的王妃連同她的師兄，用藥毒啞了我，讓我無法出聲，更在我的身上下了噬心蟲，飽受折磨，燁，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因為那晚噬心蟲發作，而恰巧蒼玄楓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理智全無，神志不清，所以做了錯事！」
明月對於自己遭遇的種種，被鳳子墨劫持，餵下毒藥，在被蒼玄楓逼著去取天魔琴，這些事情她都沒有說，夠了……
燕華燁聽完明月的話，抿著唇一直沒有說話，他的臉上表情複雜，隱含了多種情緒。
「我雖利用了你，想要報復柳紫萱，但是絕不會與翼王爺做出這等羞恥之事，死都不會！」
……
廳內很安靜，沒有人說話，或許是被明月的遭遇震撼了，也或許是無話可說。
見這些人如此反應，明月冷笑，「人人都道我是煞星轉世，可是我真想知道我煞了誰？有誰因為而死？有誰因我而殘？因為我的降世，娘親大出血，便換來父王的十五年仇視與厭惡，可現在娘親好好的，每個人好好的，只有我一身傷殘，你們如此對我，我不該報復嗎？柳紫萱小我一歲，卻欺負了我十三年，從記事起，就欺負我，一個不如意就會打我，罵我，紫萱，你可記得當初因為一朵漂亮的小花，你做過什麼事情？」
明月看向柳紫萱，就見她垂下眼，臉色很不好看。
柳紫萱把什麼都說了，柳紫萱心裡恨死她了，彈琴、作詩，畫畫都被燁哥哥知道不是她的才華，定然更加的不喜歡她了。
現在柳明月把多少年前的事情都提起來了，讓她的臉更難看了，怎麼著柳明月做出這等苟且之事，燁哥哥不一刀砍了她呢！
「你一定記得是吧！那是我院中的小花，是我精心培育的，一共六個花骨朵，卻開了三朵花，你偏要全部摘走，我說讓你等幾天，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全部用腳碾碎，接著連扇了我六個耳光……！」
「你胡說，你誣蔑我！」
見所有人都看向她，甚至燕華燁目光中的厭惡還有蒼玄楓眼中的殺意都讓她害怕，於是焦急反駁，甚至柳城鋒都皺了眉頭，孟心怡也驚訝的看向柳紫萱，大概沒想到她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吧！
畢竟雖然嬌縱了一些，可是心底還是不壞的。
「我怎麼會誣蔑你呢？你做過的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忘記了，這不過是其中一件而已，小時候你把玉簪扔進湖中，讓我跳進去給你撿，帶一幫小朋友說我是傭人的孩子，讓我學狗叫，把糕點扔在地上讓我用嘴舔乾淨，這些事情你敢說你沒做過嗎？」
目光咄咄逼人，嚇的柳紫萱不停的往柳城鋒的懷裡縮。
「我們今天是來說你的事情，你扯紫萱做什麼？」
柳城鋒呵斥道，但是聲音明顯的低了一個八度。
明月諷刺的勾起嘴角，「人人都說燕北柳王剛正不阿，一身威嚴，可是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愚昧之徒，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寵出來的孩子，陰險惡毒，卑鄙無恥，甚至莽撞無知沒大腦，柳城鋒，我瞧不起你！」
柳城鋒，我瞧不起你！
這七個大字讓柳城鋒狠狠的一怔，甚至那高大威猛的身軀都顫了一下，他這一生還真沒有人這麼說過他，也沒有人敢這麼說他。
可是他的女兒，一個一直被他厭惡和忽略的女兒，竟然說瞧不起他，就好像在他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甚至是無比的響亮。
「今天，這這裡，除了燁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說我什麼！」
明月聲音擲地有聲，重重落下。
燕華燁看著明月，這個女子一身傲骨，此刻咬緊牙關，內心該是很脆弱的吧！
可是他的心何其的痛，一種被利用和背叛的痛，可是看著這樣的明月又無法說她什麼，燕華燁沉默著，所有人都沉默著。
「你走吧！」
終於，燕華燁閉上眼睛，沉痛的出聲，眼中的不捨和難受誰也不讓瞧見。
明月身體一僵，淡淡的垂目，「謝謝！還有抱歉！」
終於是不捨得啊！這個燕華燁，若是別的人敢如此對他，身為一國太子怕是要將對方五馬分屍了，現在卻只是讓她走……
明月抬起腳，往大廳外面走去，身後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
「就這麼放過她。真……！」
柳明月心有不甘，於是出聲，卻換來孟心怡和柳城鋒狠狠的一瞪，這個小女兒是真的慣壞了，耳邊又是明月那句我瞧不起你！
「憐月！」
蒼玄楓喊一聲，抬腳就跟了上去，卻在下一秒一個急剎車。
就見那邁出大廳的明月手中握著一把匕首，就那麼架在脖子上，目光冷冷的看著他，一點溫度也沒有，「你跟我來，我立刻死在你的眼前！」
明月的聲音無比的冷沉，讓蒼玄楓一動也不敢動。
見他沒有跟上來，明月才離開，背影孤獨，很快便消失在了幾人的眼中。
這個女子甚是絕決，那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甚至劃出一條血痕，這不只是嚇唬，是真的絕決，可見她厭惡蒼玄楓已經到了一個什麼份上了，甚至連讓他跟著都厭惡無比。
最後看了一眼燕華燁，他沒有回頭，明月知道，他是在跟自己作鬥爭，能讓她走，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他怕是永遠也無法原諒她了。
「燁，再見，希望你可以幸福！」
明月留下這句話，轉身大步的朝著府外飛奔而起，去哪裡，不知道，但是這一刻卻是想要逃離這裡……
「月兒……！」
燕華燁至始至終沒有回頭，背對著身子，緊握著雙拳，聽到明月 的最後一句話，他心口的疼迅速蔓延開來，似是反應過來什麼一般，一聲大吼，便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