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上午,忽烈還忙活了許多事,比如,拿出早已準備的確鑿證據,替柔王后洗脫了害凝妃流產的冤屈,還有下旨昭告全國,她柔如,還是他忽烈的王后,而且是今生唯一的王后!現在的柔王后,正懷著他忽烈的子嗣,如假包換!
一時間,豈止是朝野嘩然,叱夷國內亦是議論紛紛,這簡直就是峰迴路轉了!一個被貶到冷宮的棄後,不止榮歸了,肚子裡還懷了王上的第一個子嗣!
莫非是母憑子貴,這才令她重歸後位?
這來自至元的王后果然非同一般,進了冷宮,還能迷惑王上!究竟使的是何種的手段?
……
眾人各自發揮著自己的想像力天馬行空的對這件事的過程肆意的猜測著,個個都覺得自己透析了其中的內幕,全然沒有精力再去關注自盡而亡的凝妃。
世人就是如此,只會看見耀眼的光芒,而不會去注目逝落的黯淡。
旁人如何議論,忽烈不在乎,他只在意柔王后,就算風雨再大,也有他擋在她的身前,一如昨晚他奮不顧身的衝進火海去救她。昨晚忙碌至今,他是眼睛都沒合一下,連身上的燒傷,都只是讓心腹侍衛簡單的處理。
如果讓人知道他為了救柔王后而受傷了,那所有的事情或許就無法這麼順利的進行了。雖然是除了凝妃這一撥人,可忽烈知道,朝中還有無數寄望通過他的後宮來飛黃騰達的人,別有用心的人一定會借題發揮對柔王后不利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現在柔王后身懷有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忽烈不願意因為自己再給柔王后帶來任何的危險。
輕手輕腳的來到柔王后的床邊,忽烈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柔王后,明明現在他的身上燒傷痛得不行,可昨晚至今,他都面不改色。惟有額間因痛極了冒出的冷汗,顯露著些許的端倪,但這都讓他遮掩了過去。
坐到床沿邊,忽烈目光柔和的看著面容寧和的柔王后,聽著她均勻和緩的呼吸,他緊繃的神經總算送了些,但目光觸及她放在被褥上包紮著的右手時,他的眉頭一皺,滿是疼惜。
柔王后只是手背被灼傷了些皮膚,經過太醫的細心上藥包紮,已是無甚大礙,比起忽烈那草草處理的燒傷,簡直不值一提了。可此時的忽烈,那神情,卻好像柔王后比他傷得重過千萬倍。
想要伸手去握住柔王后受傷的那隻手,可在觸及的前一刻,忽烈收回了手,他怕自己哪怕輕輕的一碰,就會加重她的傷勢,卻全然不顧自己週身的灼痛。
他明明在進來之前已經拭去額頭滿滿的冷汗,可就是這麼一小會兒,冷汗又已重新滿佈在他的額間,而且,他覺得唇瓣乾涸,恍惚間,眼前會有那麼一暗…
我要等到她醒來…我要陪在她身邊…
忽烈極力的支撐著,昨晚無法陪在柔王后身邊就已經很是讓他自責了,方才又聽格桑說柔王后半夜迷糊醒來時一直喚著他的名字,這就更加讓他堅定了無論如何都要在這裡守到她清醒,讓她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
使勁的搖了搖頭,忽烈想讓神識清楚些,他知道自己定是發燒了,頭越來越昏重,氣息亦是越來越急促,渾身的灼痛之上,又覆蓋了一層的火燒,好像要將他燃燒殆盡!
「咳…咳咳咳…」終於,柔王后有了清醒的跡象,「水…水…」她呢呢喃喃的索要著水。
忽烈的眼中滿是欣喜,趕忙到桌邊倒了杯茶水,返回床邊,小心翼翼的托起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的胸~膛,輕柔著動作給她餵下了茶水。
這一串的動作,摩扯到忽烈手臂和後背的燒傷,鑽心的疼痛襲來,他卻半點不在意,而是耐心的給柔王后喂茶水。
茶水清涼入喉,柔王后的神識總算是徹底清醒了,睜眼,就感受到了那個熟悉的懷抱,抬起眼皮,只看見他的下巴,有點鬍子拉渣。
「忽烈…」柔王后輕聲的叫了一聲。
「嗯?」忽烈嘴角蕩起笑意,那麼暖,那麼柔,他的柔如終於醒過來了。
「忽烈…」柔王后沒說其他,只是又喚了一聲,能這樣叫著你的名字,真好。
她以為自己會沒命的,自己死了沒關係,只是帶著孩子一起走,她不會原諒自己的!她拚命想衝出去,可火燒兇猛,一次次的逼退她,她那麼無助。沒想到在她絕望的時候,他衝到了她的身邊。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
「我在這…」忽烈抱緊了些柔王后,「是我不好,去晚了…」
他的話語中,滿是自責。昨晚有幾個大臣有意無意間,似要將忽烈牽制在御書房,說的那些事,明明無關緊要,可就是不讓忽烈走。起先忽烈耐著性子,可後來他的心莫名的慌張不安起來,所以他借口不舒服遣退了那幾個臣子,匆匆趕到冷宮時,那裡已是火光沖天…
明顯不過了,這一切,都是有意安排…
雖然不是他的錯,但他還是有退去不掉的自責,責怪自己疏忽了,這一疏忽,險些讓他失去了她!
「忽烈…」柔王后倚靠著忽烈,昨晚所有的驚惶都一掃而空,她從被褥中抽出左手握在忽烈的右手臂,想借力回身好好看看他。經歷了昨晚的一番驚嚇,又剛醒來,她難免無力些。
然,她清晰的聽見了身後傳來一聲「嘶…」…是那種痛極了倒吸冷氣的聲音!柔王后立刻意識到了這是為什麼了…左手手慌忙的縮回,下意識的用受傷的右手按在被褥上回身盯住忽烈看,同時,右手傳來的痛覺讓她眉目一蹙…
「還好吧?!」忽烈發現,關切的問道,同時小心的將她的右手托起的手掌中。
「你不要管我,讓我看看你的手臂!」柔王后的語氣是強硬的,目光亦是不容拒絕的。
「我沒事…」忽烈強顏歡笑,可這樣的他令柔王后更是擔心以及肯定自己的猜測。
雖然忽烈在吃痛的瞬間立馬壓住了下意識發出的聲音,並將其吞回了喉間,可還是讓柔王后聽去了。他在乎她,她又何嘗不是?一點一滴,便足以讓她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再是遮掩也沒用的。
「你騙我!」說著,柔王后伸手要將忽烈的袖子褪下去,可又停住了動作。剛才我那麼一碰他就這般的疼,要是莽撞的褪開他的袖子,定然又會弄疼了他。
「你的手還好吧?」這時候忽烈關心的,還是她方才不小心按壓了一下的右手。
柔王后依然直直的盯著忽烈看,他額頭上滿佈的汗珠,已經告訴她一切了。忽然,她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出了眼眶!
忽烈一看,慌了,不敢再打太極,連忙安撫道:「傻瓜,哭什麼呢!我沒事!真的!」他一邊伸手替柔王后拭去淚珠,她順勢抓住了他放在她臉龐上的大手。
「告訴我!」柔王后執拗的說道。
忽烈無奈的一笑,「沒事的,就是手臂和後背燒傷了些。」說得何其輕鬆,何其無所謂。
可柔王后知道,越是這樣就越嚴重。「你不要動,我去宣太醫!」說著,柔王后就要起身。
「不要!」忽烈急切阻止道,「就是小傷,我自己處理就可以了,不需要太醫過來。」
柔王后明白了,他是怕有人借題發揮對她不利…心疼著他,卻更明白他的堅持。「知道了…」柔王后低聲應道,眼角餘光觸及床尾旁的小桌上擺放著的藥膏和紗布。
柔王后的手背雖然只灼燒傷了些,並不嚴重,可太醫不敢怠慢,走的時候特意留下了些治療燒傷的藥膏,這下,正好可以給忽烈用。
「我答應你不宣太醫過來,可是你也要答應我,讓我看看你的傷,讓我幫你包紮。」柔王后語聲輕容,卻是不容忽烈反對的強硬。說完,她伸手輕輕的撫上忽烈的額間,替他擦去冷汗。
忽烈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他有自己的堅持,柔王后何嘗沒有。
忽烈的燒傷遠比柔王后想像的嚴重,甚至連要脫下他內裡衣衫是費了一番的功夫。昨晚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下,如今燒傷處滲出膿液,衣衫粘在了燒傷處。
儘管柔王后極盡輕柔小心翼翼的分離衣衫了,儘管忽烈挺直著身姿一動不動,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可她哪裡會感受不到忽烈吃痛卻要強忍著,他的眉頭,一定皺緊了…
柔王后的手都在顫抖了,最後實在不行,她索性找來了剪子,直接將衣衫剪開,但忽烈手臂和背部的燒傷呈現在她眼前時,即使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哭泣讓忽烈擔心,可她還是忍不住哽咽了。
兩人坐在床沿邊,忽烈在前,柔王后在他背後,忽烈沒有回頭,柔王后拚命的摀住自己的嘴,不放出聲音,時間沉寂了有好一會兒,她才收拾了情緒,顫顫巍巍的拿起那些藥膏替忽烈處理起燒傷來。
由始至終,兩人都靜默無言…
給忽烈燒傷的地方都摸上了藥膏後,柔王后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好了…你不要動,我拿藥給你吃。」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太醫說過,燒傷有可能會引起發燒,雖然柔王后的只是輕微灼燒,但太醫還是細心的留下了一瓶藥散預防萬一,如今正好給忽烈用上了。
柔王后在手指觸及忽烈皮膚的時候,能明顯的感知到他炙熱的體溫。這麼嚴重的燒傷,又沒好好處理,他定是發燒了。
倒水,拿藥散,遞送到忽烈面前…
忽烈只是靜靜的看著柔王后有些焦急卻強逼著自己沉穩的動作,不時的心會跟著抽緊,因為柔王后的右手畢竟也受著傷,不太靈便,有時候觸碰到了,疼痛讓她皺眉,亦讓他心疼,可他並沒有阻止她,只是順從的接過藥散,仰頭吃下。
現在的他渾身的灼痛在藥膏的作用下消退了些,可身子還是火燒般的熱,疲倦之意不斷的襲來,他只是勉強支撐著精神。不敢說話,但一說,自己所有的偽裝都會被卸去。
然後柔王后重新鋪床…
「現在你趴著好好休息下。」終於,她說話了,是命令的口吻。
忽烈後背受傷,只能是趴著休息,而且傷口從昨晚捂到了現在,已然有些發膿,看樣子最好暫時不要包紮,被子自然也是蓋不了,幸好現在是白天,不算冷,等到了夜晚轉冷,估計就能包紮上紗布了。
「我要你陪著我一起休息。」忽烈有點像小孩在撒嬌講條件。
「恩…」柔王后嬌羞著點了點頭。
就這樣,忽烈趴在了床鋪的裡側,柔王后躺在外側,忽烈貼心的替她蓋好了被子,他自己則是赤~身~裸~膀的趴著,手緊緊的握著她的左手。
不一會兒,或許是藥散和藥膏起了作用,他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柔王后這才悄悄起身,找到了格桑,跟她說了忽烈的情況,拜託她暗中又去找了些藥膏和藥散,還有紗布之類的東西。忽烈的穿來的衣衫是沒法再穿了,柔王后又拜託格桑去拿了些忽烈的衣物過來,還特意囑咐了要絲質的。
做完這些,她才又回到房間,忽烈果真是累了,還在沉沉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