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雲鴻在門口處看去,賈拾一背對著他坐在床沿處,壓低眉目,輪椅放在了門邊上。
十六霎時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高興過了頭,知是申雲鴻來,便就這麼開了門。若是這一番光景被旁人瞧了去,大約會有些不妙吧!他正猶豫著要如何彌補時,倒是申雲鴻淡然。
只見他若無其事的一進門,推著輪椅就朝床鋪那裡走去,順道,使了個眼色給十六,他馬上乖巧的關上了門。
若說申雲鴻為何如此淡然,那自然是他在門口處早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瞧定了周邊無人。
推著輪椅來到床邊上,申雲鴻轉至賈拾一面前,亦不言語,抱著賈拾一將她放回了輪椅之上,附耳低語:「今夜我有話同你說。」
十六見著爹娘如此親密,早就一雙小手摀住了雙眼,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看著,只留了條縫,美其名曰方便找鞋子,其實呢,是作何用處,想必是不言而喻了。
賈拾一不是不聞不動,只是在聽出敲門者是申雲鴻的那一瞬間,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從來我都是瞞你不過的,這一回,我卻是非要瞞住你不可!
「知道了。」賈拾一小聲的答案,盡量,是一份若無其事在面上。
不一會,眾人都在早餐桌上坐定了。
賈拾一舉起面前的茶杯,先聲道:「這幾天大家為了我,都是辛苦了。唐煜在此以茶代酒,謝過眾位了。」
一飲而盡,賈拾一不待上官朔出聲,又繼續道:「聞賢醫術高明,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說話間,她又斟了一杯茶。
「以茶代酒,謝過聞賢了!」賈拾一轉而面上坐在她邊上的上官聞賢,敬了他一杯清茶。
「哪裡哪裡…應該的,應該的。」上官聞賢當真覺得自己受之不起,可眾人面前,他又不好言他。
其實,這一杯,是賈拾一要謝他收十六為徒,代為照顧之恩的,卻不好明言,只能尋了個借口,敬了這一杯。
「既然我的毒解不過是時日問題,已無甚大礙,少爺該是要速速回都城才是!」賈拾一盯著上官朔幾番欲言卻被她堵住的憋悶樣說道。
「那你呢?!你不也該隨我回去的麼?」上官朔本來是要說辭一番開場白的,可誰知,被賈拾一給搶了。
他想說,既然唐煜的毒解了,就可以隨他回都城了,其他人呢,自便吧!
反正,他只要他的丞相!且理所當然的以為,丞相自然該是跟著他這個皇帝的。
「唐煜的腿腳不便,自然是要遲幾日回去的。」賈拾一應答得倒是簡單。
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最近都城的事務該是很多,少爺還是快些回去為妙。」
這一點上官朔自然明白,御書房都快被奏折堆滿了!幾次朝中重臣都派人的來催請他回宮,說皇上丞相都不在,邊界戰事又緊張,他們快要頂不住了!
上官朔自是曉得其中的嚴重性,無奈卻是放心不下唐煜,現如今,她的毒似無大礙了,他也是沒借口了。
唉,唐煜說得沒錯…以她的腿腳,只能坐馬車了,而且身子定然還是虛弱著,禁不起趕路的奔波。
「曉得了,這幾天我確實累了,亦不差個一兩天,今日再休息一天,明日再啟程趕路罷了。」上官朔不樂意的說道。
那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申孤鴻眉角抽了抽,這是我認識的上官朔麼?!
賈拾一聞言,心中釋然了些,國事才是你該勞心的,而不是我…
「那個…少…」與其叫上官朔做少爺,申雲鴻寧願稱呼他一聲皇上,所以舌頭跟打了結似的,半天硬是沒蹦出那個「爺」字。
該死!申雲鴻暗罵了一句,仿若下了多大的決心,舌頭的結總算是打開了:「那個…少爺,雲鴻有個不情之請…」
「嗯?」上官朔劍眉一挑,申雲鴻有所求?!他忽然覺得很是受用,大手一揮,「但說無妨。」
「雲鴻想請少爺將金鈴一同帶回都城。」
一直安靜的在那盯著碗筷的金鈴公主猛然抬頭,她沒料到申雲鴻會有這個決定。是怕連累我麼?「雲鴻,我沒關係的!」她急忙申辯。
申孤鴻又是內傷了…你果真已是如此愛他了麼?
想起方才和申雲鴻的談話,最後他不經意的一問申雲鴻要如何安頓金鈴公主,申雲鴻的眼中,似乎,也是隱現著幾分柔情…
「金鈴,你還是同少爺先回都城罷,不必擔心我,你若是跟著,難免我要分心的。」
「這…好吧…」金鈴公主是曉得這個理的,只是,她想著,或許多少能幫上些。
「既然金鈴同意,就隨我明天一起回都城。」畢竟金鈴公主是飛鳳國的公主,保證她的安全,上官朔自是責無旁貸。既然夫妻二人不介意暫時分開,他當然就沒啥說頭了。
「那你和孤鴻有何打算?」上官朔覺著他們兄弟二人定是談定了些什麼。
「我兄弟二人自然是要向桃花塢討回其欠下的帳。待明天送少爺和金鈴一程路,我們便要告辭了。」申雲鴻望了申孤鴻一眼後說道。
一直都是申雲鴻在說著,難得申孤鴻那般的安靜。
「江湖之事朝廷不便插手,所以…」上官朔覺得該說說自己的難處。
「這些我們明白,少爺不必介懷。」終於,申孤鴻開口了,氣定神閒,他片刻之前,將心中的一團煩悶,連同一肚子話,裹了起來,深埋…
他不是不開口,只是和申雲鴻的一番話談下來,他曉得前路未卜,進到客棧以來,他都在掙扎著,該不該,將自己的心意說與金鈴公主知道。
此生他是再沒有做過如此憋悶的事情了。從來他都自認為是坦坦蕩蕩,有話直說的人,可遇著金鈴公主,他竟是無數次的言不由衷,無數次的話在喉間。
是我輕狂無知,傷你在先,如今你尋得幸福,我是不該徒添你的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