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兒的葬禮定在兩日後,聽那些宮人說,睿兒的葬禮相當於品階較高的嬪妃才有的。那儀式並不輸給過去那些個老妃嬪逝世之時,聽在左小小的耳中,她僅是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嘲諷的笑,冷笑!
人都死了,再隆重的儀式又如何!人能活過來嗎?
自古以來,這類事件無數。也許,正是因為人死了,才能讓人想起他的好,他的可貴之處吧。
活著的時候,人人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造成這一結果,全是因為,他是她,火依舞的兒子!
他的出生,就注定了,要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活著。如今死了,依舊是要在眾人的眼皮底子埋入土中。
她面朝著夕陽,傲立於窗邊。冰涼的淚滴,劃過她的臉頰。
「愛妃……」才幾天,她清減了許多。此刻她的背影,儘是落寞,讓人看了好生心疼。
會叫她「愛妃」的人只有那暴君,左小小迅速地擦掉臉頰的淚水。
「王。」左小小緩緩地轉身,行了個宮廷禮。
這一舉動,看在雲九天的眼底,是那麼地刺目。他還是喜歡看那個不拘禮儀的她,還有那一雙傲視天下的眼眸,此刻已經染上了數不盡的悲傷。
「你還好嗎?」在這一句話問出的時候,雲九天走到了左小小的跟前,黑眸平靜地看著她。
「我……」儘管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可那笑虛偽得讓人想撕碎它。同時更讓人心疼,一個強忍著喪子之痛,故作堅強的女人。
雲九天大手一勾,將她攬入懷中,任由她在自己的懷中哭泣。
此刻,再多的話,都無用。靜靜地擁抱,反而是最好的。
她滾燙的淚珠,浸濕了他朝服胸前的一片,直至內袍。他彷彿能感受到她的悲痛,雙臂緊緊地抱著她,傳遞著屬於他的關懷。
可俊臉上卻浮現了幾許不解,為何自己在面對她哭泣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的恨意,有的則是數不清的疼惜與愛憐。
這一次,左小小乖順地任由他摟著自己,可心底卻在不停地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忘記睿兒是如何慘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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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風僅僅是輕輕地拂過,便已是滿目的狼藉。
短短數日,望龍殿內所有的樹木的葉子莫名其妙地瞬間枯萎了,飄灑在空蕩蕩的望龍殿內外,層層疊疊。除此之外,還有一樣東西,比樹葉更多,更加刺目,那是雪白的冥幣。風吹來的時候,它們和樹葉纏繞在一起,被捲得高高的,在空中飄舞著,從這處,飄向別處,甚至遠方。
葬禮定在望龍殿,房簷下懸掛著清一色的白燈籠,殿內之人身穿著雪白的祭服,曾經因為有睿兒的存在而熱鬧起來的望龍殿頓時變得更加寂靜,靜得嚇人!
左小小靜靜地站在水晶棺旁,雙眸看著水晶棺中,睿兒沉睡著的小臉,她彷彿能聽見睿兒窒息之前的掙扎哭泣之聲,還有在生命的盡頭不甘離去的悲鳴。睿兒、寶寶,它們都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晶瑩的淚水無數次在眼眶中打著轉,在即將滾落之時,止住了!
「娘娘,您身子不好,別太傷心了,火少爺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您傷了身……」憐兒哭得紅彤彤的小眼,看著娘娘的背影說道。火少爺聰明伶俐,乖巧可人,怎麼就這麼一下子,就沒了呢!看娘娘如此傷心,她的心也跟著揪在了一起。
「王……駕……到……」這一拉長的宮音,此刻聽來,格外刺耳。
左小小緩緩地轉身看向那依舊一臉明朗的暴君,心中的憤怒衝破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拿起了劍,更忘了她從哪裡奪過來的劍……
只知道,她想殺了他。
劍尖劃過冰涼的地方,擦出些許火花,劍背冒著寒光,反射入人眼,讓人忍不住想瞇起來。
一步一步地,她朝著他走了過去……
侍衛早在她奪劍之時,便握緊了手中的劍,隨時準備刺向已經癲狂的火依舞。
「都給朕退開!」雲九天黑眸掃了眼已經欲動的侍衛,喝止道。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並不希望她被那些侍衛給傷到了。
「王……」眾人擔憂地看著,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的火依舞,右手拖著劍,一步一步地朝雲九天走過去——
劍尖和地面激起的火花,看起來煞是駭人!
左小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睿兒不會給她們害死了!如果沒有他,睿兒就不會死在後宮這是非之中!如果沒有他,——
轉念間,她右手已經將劍舉了起來,正面朝著雲九天刺了過去!
儘管,在之前他喝止退開了那群侍衛;儘管,他為做彌補,特意為睿兒準備水晶棺;儘管,昨日自己在他懷中不住哭泣;這些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無法彌補他所造成的傷害。
鮮紅刺目的血,從他的左肩,沿著劍柄,染紅了她的手,她的眼,他的朝服。
「這樣,你認為他就能活過來嗎?」雲九天咬牙隱忍著左肩的疼痛,黑眸竟然溫柔地看著她,問道。
「你……為什麼不躲開?」左小小秀眉微蹙,美目不解地看著他。他應該能躲開這一劍的,為什麼他不躲開呢?她的腳步不住地往後退,眼神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頭微微搖著。
劍尖同時從他的左肩抽了出來,血汩汩地從傷口處流了出來。她全身的氣力瞬間被抽去乾淨,右手鬆開了劍柄,只聽「匡當」一聲,劍掉到了地上!
在看到他左肩的鮮紅的時候,她的理智瞬間回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