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好妹妹!」
遠遠的岑修遠便看見聽語軒正房裡那筆直跪在地上的楚楚,自然也看見了宣詩凝臉上高高在上又帶著惡意的笑容。
接到消息和他一道趕到岑府的宣澤俊面現愧疚:「修遠,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怎會提前回城?若我居心不良何苦奉勸我父皇帶著她去『避暑』?勞民傷財!」
岑修遠自然知道不能全怪宣澤俊,此時也沒心情計較那麼多,疾走幾步後看到在東廂抹藥的孔二娘不禁臉色更黑,錦華公主的狠辣誰都心知肚明。
上台階的幾步甚至用上了內力,卻被他聽見了楚楚和宣詩凝最後那幾句低語對話,暗暗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至少她沒有被宣詩凝的狠話嚇得再次遠離自己!
然而進門後的目光所及卻是讓他的心狠狠揪住,先前有門檻遮擋,他並未看清屋裡詳情,此時才看到楚楚竟然身著單薄的秋衫跪在一地殘渣當中,染成妖冶紫色的襦裙入目驚心。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刺激眼前這刁蠻不講理的公主,岑修遠不是那種無知無腦的庸夫,只得將胸臆間的怒火和心疼暫時埋進深坑。
臉上漾起個驚心動魄的笑容,對著錦華公主半跪下去,跪地的目標就在楚楚的身邊,那裡有楚楚滲出的血跡和少許的陶瓷殘渣。
跪到殘渣上的岑修遠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未及眼中:「草民見過公主!」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像是膝蓋只是跪在普通的蒲團之上,讓宣詩凝打從心底冒出一陣寒意。
「修遠哥哥……」
「草民早已回稟過公主,草民只是一介白身商戶,當不得公主尊稱,若是公主想要賜草民一死,盡可以明言!」岑修遠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宣詩凝以前也是經常這麼喚岑修遠的,可岑修遠從來也不見制止,這怎麼?不禁大急:「修遠哥……」
話音未落,跟著進門的宣澤俊便黑著臉喝道:「詩凝住口!看來母妃是不該收回你的教養媽媽,這教養都跑到哪兒去了!」
皇家之人能隨便喚平民為「哥哥」麼?微服在外情勢所逼也就算了,現如今各自恢復身份,為了親近,宣詩凝還喚岑修遠為「哥哥」,那就是陷岑修遠於大不敬的罪責。
喝罵完自家妹子,看她一臉蒼白想必也是想通了此節,暗暗歎了一口氣,回身親手扶起了岑修遠:「修遠私下莫要行此大禮,你先帶夫人下去處理一下,這裡交給我就好。」
岑修遠早已按捺不住擔心,聞言也不多做客氣,看也不看旁人一眼,起身陰沉著俊臉將楚楚打橫一抱攬在胸前,大步往正房通向臥室的玄關而去。
「讓小桃來吧,你膝蓋上也有傷。」楚楚被這麼當眾公主抱還挺不習慣,忍著劇痛,小聲建議道。
誰料岑修遠只是冷冷的眼神一掃她的淚眼,既不開口喚下人,也沒吐出半個字來。週身散發的冷意讓楚楚在初秋就領略的刺骨的嚴寒,當下只好埋首在他的胸前噤若寒蟬。
在被輕輕放在柔軟的床鋪上後,楚楚再次忍不住沉默,輕聲勸道:「我沒那麼嚴重,你不需要去看看外面怎麼樣了嗎?六皇子和公主還在呢;二娘的膝蓋也跪在碎片裡受傷不輕……」
岑修遠卻是充耳不聞,傾身半跪在楚楚身前,讓楚楚又是一陣大呼:「修遠,你的膝蓋……」
次啦——
回答楚楚的是一陣布帛碎裂聲,岑修遠壓根沒理會楚楚的話,逕自抿緊了薄唇撕開了楚楚裙子裡的中褲。
一陣涼意和刺痛襲上楚楚心間,痛得眼淚止不住的湧入眼眶,泫然欲泣……
當看清膝蓋上的傷口,兩人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血肉模糊中還可清晰看到幾塊碎瓷片插在上面。
要是再察覺不到岑修遠的怒氣,那楚楚就枉費多活了那麼些年。只是?這人在氣什麼?
「對不起,我好像得罪了錦華公主!會不會連六皇子一起得罪啊?」楚楚問了個笨問題,因為她發現岑修遠的眉峰狠狠抽了抽!握住她小腿的大手更是緊了又緊,似乎在衡量能不能一手扭斷。那?「修遠,你在生氣嗎?」
得,又是一句廢話!岑修遠依舊沒開口說話,只是對她這句小心翼翼的徵詢挑了挑眉,隨機便起身去了角門外的浴室,不一會兒端進來一盆溫熱的清水,重新蹲在她身前,拿了毛巾細心的幫著她拭去血跡,那溫柔的動作讓楚楚忘記了疼痛,呆呆看著他專注的俊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趁著她失神,也是趁著她疼痛的麻木,岑修遠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她膝蓋上遊走,很快將兩隻膝蓋上的碎瓷片盡數挑了出來。
「用烈酒衝下傷口,待會兒你的也要。」楚楚的臉色蒼白,岑修遠這才發現她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出了深深的痕跡,滲出了一溜血珠;握住她小腿的力道再次緊了緊;楚楚說得對,他是在生氣,他氣得是他自己,明明能夠更好的保護她,不讓她受一絲傷害的,卻是一個輕忽讓她吃了好多的苦。看到她膝蓋上的傷,他恨不得自己早點回來能夠親自代替她受傷,代替她疼痛。
「楚楚,此間事了,咱們回范陽城竹園去好嗎?就我們兩人!」岑修遠就那麼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出門在外漂泊多年,唯有那個溫暖的竹園才是心之歸處,唯有身邊有她才是心之所依;有她在身邊,家才是溫暖的美滿的。至於宣詩凝,原本以為支開她就好,沒曾想她竟然提前回來,還真的敢動楚楚!
岑修遠的眼中閃過冷厲,要走之前,必定要做一些事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