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吧,就算是不鎖,這個樣子的我你以為還能去哪裡?」
阮青青幽幽的說道,那雙眸子如枯井般無波無瀾,哀莫大於心死,心都不在了,肉體上的疼痛又算的了什麼。
薄唇緊抿,眼睛死死的盯著她,謝震霆什麼都沒說,只是眉頭依然糾結的厲害,似乎在極力的隱忍和克制著什麼。
「她剛剛要幹什麼?」
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媽,他沉聲問道。
「太太想去看看她叔叔。」見狀,張媽連忙回答道。
沒有再說話,謝震霆只是將風衣遮住了她大半邊的身子,將她半摟半抱的擁著向門口走去。
甫一打開門,過道裡的風讓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長髮凌亂的擋在臉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鼻息間儘是他身上那種淡淡的煙草味道,這一刻,卻莫名的讓人覺得眩暈。
低頭看了她一眼,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如雪般的蒼白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彎腰,他猛地俯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黑色的風衣被帶起最後落在了她的身上。
臉貼在他的胸口,耳畔是他沉穩的心跳聲,阮青青一句話都沒說,因為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的爭執徒勞無功。
電梯一路向上,甫一踏出電梯門,便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心頭一緊,她驀地轉過了頭,便發現閆芳和阮思思正抱在那裡哭著,她的眸子恰好和阮思思看過來的眸子對視到了一起,下一刻,就看見阮思思像發瘋了似的衝了過來。
「阮青青,你這個賤人,你賠我爸爸,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她一連串的咒罵著,眼睛紅紅的,像極了腫大的核桃。
還沒靠到他們,阮思思便被身後衝上來的保鏢給架住了,身子凌空而起,兩條腿不停的蹬來蹬去,那表情猙獰而可怖。
心口彷彿被壓上一塊巨石,阮青青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想要喘口氣,卻覺得艱難異常。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那一次的談話竟然成了叔叔的遺言。
是的,他現在沒死,可是這樣的他又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睜開眼睛,她示意往前走,重症監護室裡,那些插在他身上的管子已經拔去了,只有點滴瓶裡點滴依然在不急不緩的流下來。
眼淚突然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流了下來,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滑落,滴在手背上有著一種滾燙的溫度。
「走吧」
看著她,謝震霆沉聲說道,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像是被什麼撞擊了一樣劇烈的痛了起來。
眼淚模糊了視線,阮青青沒有吱聲,就在這時,小腹處又傳來一種隱隱的疼痛,而且那疼痛又越來越擴大的勢頭,眉頭緊蹙,她的手下意識的撫向了小腹,嘴裡無意識的呢喃著。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謝震霆一迭聲的說道,抱著她快速的向病房走去。
她想說話,可是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一個音,只覺得光亮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整個人被黑暗給吞噬了。
彷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的自己還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那時候爸爸媽媽都在,而她是他們手心裡的寶。
「青青,跑慢一點,當心摔到了。」
「青青,我的女兒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公主,一定要幸福哦。」
「青青,爸爸媽媽愛你,永遠都愛你。」
「青青,要做一個堅強的孩子。」
溫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可是爸爸媽媽的影子卻離自己越來越遠,她拼盡全力的去追,可是仍然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一團刺目的白光籠罩,再次看過去的時候,那裡已是空無一人。
「你這個死丫頭,憑什麼要和我搶?你只不過就是大伯在外面的野種罷了,能給你一個姓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滾一邊去。」
「賤人,你以為麻雀飛上枝頭就能變成鳳凰嗎?我告訴你,麻雀就是麻雀,就算飛上枝頭也只能是麻雀。」
「阮青青,是你害了我爸,你賠我爸爸,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我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張面孔越來越猙獰越來越可怕,她下意識的揮舞著雙手想要阻止她,可是那個影子仍然一步一步的靠了過來,那樣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終於,她握住了她的手,那樣強勁的力道彷彿要把她的手骨都折斷了似的。
「不要……」
她用盡全力的喊著,然後驀地睜開了眼睛。
「青青,青青……」
耳畔傳來一連串的低喚聲,隱隱的帶著一絲急切,還有好像是心疼的感覺。
順著聲音看過去,模模糊糊間,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只是看的不太真切,下一刻,她又一次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整個晚上,她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度過的,凌晨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發起了高燒,看著她,謝震霆只能不停的用冰涼的毛巾給她冷敷,看著她在夢中掙扎,偶爾從嘴裡冒出幾個字,除了恐懼便是害怕。
她一直喊著「不要不要……不要過來……」兩隻手在空中亂舞著,這樣的她讓人心疼。
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冷漠的,偶爾流露出的恐懼也被她的譏諷蓋住,隨後便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他還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害怕呢。
光影流轉間,天……終於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