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風吹的和煦,天空中有些淡淡的雲,正如戰馬踏過後的滾滾煙塵,散不盡一般,在空中若無其事的飄著。
一黑一白兩匹戰馬面對面站著,金色的戰甲熠熠生輝,銀色的戰甲寒光閃閃,魅惑人心的鳳眸對上妖妖趫趫的媚眼,青絲舞得格外好看。
安離怎麼也沒有想到,再見到他,會是這樣的場面,他們,是看準了同一個獵物嗎?他也要攻打女越國?可是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光盯著她?突然,就想要逃,明明,與他的戰鬥才是她涅槃重生的目的,可為什麼,看到那種化不開的深情,她的心依然會亂了秩序。
「離兒,」他隔著風大聲的叫著她的名字,說,「打完這一仗,就跟我回家吧。」
安離愣住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身後的戰士中,有些窸窸窣窣的響動,安離生怕亂了軍心,冷言道:「我不明白閣下在說些什麼,但兩軍交戰,都該有戰帖,我軍未收到日晝王朝的戰帖,敢問閣下攔住我軍去路意欲何為?」
司寇千傲一提韁繩,黑色的駿馬嘶鳴一聲,揚起鐵蹄開始往安離這邊疾馳。
越來越靠近的呼吸,安離清晰地看到,馬背上的男人在笑,那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她認得。
安離身後的戰士拔出了長槍,直指飛奔而來的男人,他似乎並不在意,鳳眸裡只倒映出她的影子,有那麼一瞬間,安離覺得,她幾年的辛酸,都是徒勞的,愛情面前,每個人都那麼卑微,哪怕,她是安離,一個冷血無情的黑道千金,一個冷艷孤傲的浮華太后。她的劍鞭,可以指向天下人,唯獨,在這雙鳳眸面前,會顫抖。
驀地,雨點一般的馬蹄聲在安離身邊破碎,一柄筆直的紅纓槍從她眼前擦過,直直的指向三步開外的男人,是和她征戰沙場的副將,他一向都是最忠誠的,他當他是她的敵人了,作為一名出色的部下,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接近主帥,這是軍人的職責。
安離以為,這樣漏洞百出的襲擊,他可以輕鬆避過,只是她忽略了,這雙鳳眸裡,只有她的影子。
就在槍頭刺向他胸口的時候,安離的心猛然一痛,劍鞭出手快而狠,精準的纏住了來勢洶洶的紅纓槍,素手一拉,副將連人帶槍一起翻下了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愕然的看著自己的王,也只能選擇沉默。
雖然她出手那樣迅速,他卻還是受了傷,被劍鞭劃傷了手臂,殷紅艷麗的鮮血在亮紅色的衣袖上隱去,不多時便變成了暗紅色,如同一朵美麗的花,一點兒,也不顯得突兀。
「為什麼不躲?」安離問他,他的能力,完全可以避開。
司寇千傲沒有回答,只是柔情似水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為什麼離開我?」
安離亦沒有回答,素手輕揚,已經調轉了馬頭,今日,不適合出戰呢。
司寇千傲的黑馬很快追到了安離身邊,他也不再問什麼,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邊,許久,才開口道:「離兒,要怎麼做,你才可以跟我一起回家?」
回家。
對於安離來說,那個詞感覺好遙遠,好生疏,但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她突然想落淚,心口的地方,像是被什麼包裹住了,暖暖的,那顆涼了數年的心,突然鮮活了。
安離就是那樣的人,她可以讓天下人死,卻只為一個人活,她只有一顆心,便只裝一個人,愛與恨裝的不平衡了,恨太多,她便逃避,等愛回歸,心,又會軟軟的接受那個唯一的人。
「我沒有家。」安離說。
「是嗎,那你跟我走吧,我有家。」
安離笑了,就像曾經的每一次那樣,問著同一個問題,笑得風華絕代,她問他:「月兒呢?」
「我的心裡,從來都只有你。」這一次他沒有再逃避,他也不需要逃避,因為他已經徹底知道了妹妹與愛人之間的分別,失去妹妹會心疼,失去愛人,心會死。
「當初,你給了我兩個選擇,現在,我也給你兩個選擇。」安離突然仰起頭,用那雙翦水秋瞳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她眼中的男人還是和初見時一般邪魅,只是無端的,消瘦了。那一雙眼睛,就和無邪一模一樣,一樣魅惑人心,一樣顛倒眾生。
司寇千傲也笑了,他說:「我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安離以為,那樣的妖精,不可能說出那般煽情的話。
「兩個選擇,做我的棋子,或者從我眼前消失。」
「我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你,棋子也好,只要在你身邊,我便心甘情願。」司寇千傲依舊凝視著她,彷彿怕一不留神,她便會消失一般,她不知道,她已經消失過一次,這個看似堅強的帝王,也會害怕。「那麼,請問主人,您是要這顆棋子做什麼呢?」
「女越國國王是個女子,我要那片土地,聽說,美人計使著不錯……」
「如果我幫主人拿下那片土地,你便和我回家了,是嗎,我的皇后?」
「或許吧。」
「夜幽,即刻出兵,從明天起,這片大陸上便不能出現女越國這三個字!」
……
殘陽如血,染盡了紛紛擾擾的紅塵,鐵騎如歌,全不過濃煙滾滾的馬蹄。
「皇后,我們回家吧。」
「誰是你的皇后?厚顏無恥。」
「喂,你都給我生娃了,還不是我的皇后?」
「……」
「離兒,無邪這個名字是誰取的?」
「你不喜歡?」
「喜歡,離兒取的字我怎能不喜歡?」
「是你父皇取的。」
「什麼?那名字得改,小邪聽著沒有男兒氣概,要不就叫小霸,小吼?不願改沒關係,那你就再幫我生一個小霸,小吼吧。」
「……」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