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色妖妃 與君合 君王憶中,美人依舊
    傾心殿,主人的寢宮裡紗幔輕垂,熏香依舊。

    軟榻之上,紅衣男子頹然的坐著,頭往後輕輕仰起,青色的胡茬爬滿了精緻好看的下巴,往上是憔悴蒼白的臉,目光渙散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的垂在眼瞼,沒有一點生氣。

    放著香爐的矮桌上,精緻的白瓷壺挨挨擠擠的擺了一桌,零散的幾隻杯子胡亂的躺在桌上,有些晶瑩的液體滴滴答答的流淌著,在桌上,在地下,甚至,在男子攤開的手中,濃郁的酒香瀰漫著整個寢宮。

    「陛下,該上朝了。」

    一個老太監唯唯諾諾的站在三步開外,小心翼翼的說。這皇上幾日不曾上朝了,那群老臣早就炸開了鍋,每每催著他來,可近日陛下的脾氣,他哪裡惹得起?

    太監這裡正尋思著,就聽得「嘩啦」一聲,一壺上好的佳釀在他腳邊炸開,他嚇得捂著胸口往後一跳,抬頭就對上一雙赤紅嗜血的鳳眸,忙跪下,嚷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滾!」

    太監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傾心殿寢宮,心裡卻是長長的鬆了口氣,三日之內,已經有七個無辜的小太監喪命於這個盛怒的王手下,他今兒算是運氣好了,竟有命活著走出傾心殿,萬幸萬幸。

    「站住!」太監剛出了寢宮,便被人從身後叫住,臉色一白,僵硬的回過頭去,見夜幽正冷著一張臉盯著他,忙屈膝跪下,自打這傾心殿的女主人失蹤,這兩尊冷面神便陰晴不定,見著了都得小心應付著,說錯了一句話一個字都可能命喪黃泉啊。

    「皇上還是不肯去早朝?」

    「回大人的話,是。」

    「滾吧。」

    太監這回算是真解脫了,一陣風兒似的消失在傾心殿,夜幽瞇了瞇黑夜一般的眼睛,轉身往東院去了。

    幾日前,司寇千傲追上了和親隊伍,但花轎裡,卻真真是萬俟家的長公主,樂晗。一連跟著司寇百狂行了一天一夜,才確定他要找的安離根本就不在和親隊伍中。空手而歸的司寇千傲不死心,又在城中尋了兩日,未果,絕望之際,花吟告訴他,安離已經死了,並且將紅顏殤之事講給他聽,當然,她刻意隱瞞了血沉幫忙煉藥的事情。夜幽知道此事,但想到為司寇千傲而死的子桑月,便沒有多做解釋,雖然對安離的去向也有些疑惑,但至少他知道,她,還活著。而司寇千傲,本就該為自己的罪孽,承擔些什麼,不是嗎?就算,只是為了死去的子桑月,他也不會說出那些有關安離的隻言片語。

    那樣一個威風八面意氣風發的王,就這麼頹廢了,不早朝,不理事,終日窩在這傾心殿裡,以酒為伴。夜幽甚至好幾次看到他落淚,那個自幼便堅強無敵的男人,哭了。

    淡淡的熏香,濃郁的酒氣,司寇千傲睜開眼睛,是一雙佈滿血絲的鳳眸,除去憂傷,便什麼也沒有剩下。

    「離兒,你在哪兒?」司寇千傲看著牆上艷麗的牡丹,喃喃地說,「他們都在騙我,你怎麼可能會死?你不會死,你一定是在氣我對不對,氣我拿走了你的秘色瓷,氣我拿你當棋子,氣我寵溺月兒,氣我要你跳舞,你在氣我狠心,是嗎?可是離兒,你又何曾不狠心?讓我深深的愛上你,然後又一走了之,這便是你懲罰我的方式嗎?如果是的話,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離兒,若能重新選擇,我只要你在我的身邊……」

    嬌艷的牡丹花,忽而變作一張絕色的的臉,明媚的、妖嬈的笑容,冷清的、孤傲的疏遠。

    她在鋪著大片玫瑰花的浴桶裡,錯愕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他,花容失色的模樣,她說,你的面具好別緻。

    她在一簾冷冷清清的月光之下,毫不猶豫的吞下睡美人之毒,巧笑嫣然的模樣,她說,我相信你。

    她在冷風習習唯美的星空天幕下,深情地凝望著他的眼睛,情意綿綿的模樣,她說,我想你了。

    她在滿池鮮艷張揚的紅蓮間,憂傷的埋頭在他的懷中,淚眼朦朧的模樣,她說,我還能相信你嗎?

    她在席間翩翩起舞衣袂飛揚時,一舞傾城的瞬間,絕望神傷的模樣,她沒有說話,只是淚,無言的落下。

    司寇千傲自嘲的勾起嘴角,不住的往嘴裡灌著酒,腦中一遍又一遍響起萬俟聖昕的話,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如今,他已然後悔了,可是為什麼,他的離兒,不願給他一次機會,哪怕連見上一面的機會,也沒有?

    門被推開了,司寇千傲手中的酒壺飛了出去,沒有預期的碎裂聲響,他也懶得抬頭,只是冷冷的一聲低吼:「滾!」

    「哇!」

    稚子的啼哭聲讓司寇千傲一愣,舉目望去,只見夜幽一手晃動著精緻的白瓷壺,一手抱著正嚇得直哭的君無瑄,他在笑,「怎麼?陛下真是熱情,這是請屬下喝酒嗎?不過,小瑄兒可是喝不了。」

    「你帶他來做什麼?」司寇千傲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對於這個安離喜歡的孩子,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頹然的樣子,離兒說過,她希望他可以健康快樂的成長。

    夜幽聳聳肩,將君無瑄放下來,小孩子立刻跑到司寇千傲的身邊,抱著他的腿仰望著他,軟軟甜甜的說:「哥哥,我想你了。」

    司寇千傲抱起他來,在他臉上落下一吻,君無瑄忙躲開,嚷道:「哥哥你喝酒了?哥哥不乖,姐姐最討厭喝酒的人了,她知道了一定會罵你的。」

    孩子天真的話,讓司寇千傲苦澀的笑了,他現在有多希望,她可以出來罵他一回,可她從來沒有罵過他,總是雲淡風輕,寵辱不驚,彷彿所有人事,都與她無關,有時候,他多希望,她可以向他撒嬌,耍耍小性子,可惜她不會,他愛的她,也不會。

    「月兒的葬禮,你沒有來。」夜幽說。

    司寇千傲頓了頓,沒說話,許久,才開口道:「夜幽,對不起,我愛的人,是離兒。」

    夜幽突然撲過來狠狠地給了司寇千傲一拳,在胸口上,悶悶的一聲響。

    「你這樣的男人,到底哪一點值得別人傾心?月兒是瞎了眼,才將一生托給你,」夜幽漠然的看著他,「而離兒,卻是傻,明明知道是這樣一個男人,卻還是動了心。」

    兩個男人都不再說話,君無瑄看看夜幽,又看看司寇千傲,問道:「影兒說,姐姐去看她的娘親了,瑄兒也想娘親,可是娘親搬到天上去了,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她是不是也偷偷地搬到天上去住了,她不要瑄兒了,是不是?」

    司寇千傲無言以對,小孩子卻笑開了,他說:「姐姐說好教瑄兒唸書的,瑄兒已經學會了三字經,要念給她聽哦。」

    濃烈的酒香中,小瑄兒很快就睡著了,司寇千傲抱著他小小的身子,許久都沒有說話。

    「陛下,邊關告急,北辰國不安分了,你要怎麼做。」

    傾心殿主人的寢宮裡,紗幔輕垂,熏香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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