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繼禾當然知道,唐門的每一種毒藥他都爛熟於心。
剛要去撿地上的誅心丹,從旁卻竄出一隻白色的無尾老鼠,他一頓,卻見它低頭反覆在誅心丹上嗅著,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唧唧」大叫。
唐繼禾順著方向看過去,只見花驚瀾微微斂了斂眸,道:「那是毒藥。」
「唐淵……你!」唐繼禾驟然回頭,血氣翻湧。
唐淵一臉可惜,「沒想到騙過了你卻騙不了這隻小畜生,這畜生,是獸吧!」
玻璃扭屁股跑了,唐繼禾正欲起身,唐淵卻突下狠手,出盡十分力道,將他打出十米遠!
唐繼禾撞在地上,身體拖出很遠,張口就噴了一地的黑血,眼前一明一暗之間,就多了一雙白靴。
「我說,跪也跪了,打也挨了,卻還是沒拿到誅心丹,你值不值啊?」花驚瀾蹲在他身邊問道。
唐繼禾虛弱一笑,抬眸看她,眼神已經不甚清明,「來九霄山莊時,你也說過相似的話……我做,只是盡力一試,縱然結果不如意,我也只能聽天由命……」
花驚瀾托著下巴,道:「你可以聽天由命,但是我怎麼辦,我不是白白搭了一條命?」
唐繼禾身形一頓,閉了閉眼,「雪月公子若是不嫌棄我這條殘命,我倒是可以跟你做做伴,黃泉路上。」
花驚瀾勾唇一笑,黑瞳份外清亮,「你也挺會說笑的。」
「可惜知音難覓……」唐繼禾忍著五臟六腑刺痛的煎熬,盡力吐出,「連累了你……」
「你們,聊夠了嗎?」唐淵陰狠地看著他們。
花驚瀾撩起眼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彷彿六月寒冰,在他滿腹衝撞的報復中刺進一根冰刺,唐淵竟愣了愣。
「我沒有給你當墊背的意願,」花驚瀾又低頭看著唐繼禾,「命只有一條,從來都握在自己手裡,什麼聽天由命?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吧!」
唐繼禾喘息重了重。
花驚瀾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還看得清我嗎?」
唐繼禾抬眸,緩緩點頭。
「吶,」花驚瀾笑瞇瞇地說道:「你想活下來的話,我可以救你。」
沒有條件的,只是他想活的話,她就肯救他?
唐繼禾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此刻竟又迷茫了,她似乎在讓他自己選擇……活著,拖著殘舊的身體繼續唐門的使命,知道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死吧,還是死了的好,不用等到唐門在他眼前分崩離析的時候……
死!真的好嗎?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她明明中了毒,明明只有一個時辰的命,她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說要救自己?可是,他卻直覺地相信,只要他點頭,她就一定能救自己!
她不美麗,卻格外耀眼。
天降大任於斯,或天賦異稟,或品節高清,或……擁得人心!
難怪她能馴服無尾靈獸,難怪她表面輕佻卻能引人親近,難怪她生死之間也能談笑自然,此種人,乃是天命之人!
不再猶豫,他重重點頭。
花驚瀾展顏一笑,在腰間摸了摸,摸出大小紅色藥丸各兩粒,放在他手心道:「兩粒大丸足以讓你升階,不過考慮到你受了傷,身體底子又不好,先吃兩粒小的,半個時辰之後,再服大丸,一個時辰,就可升至青龍。」
這話說的,讓人倒抽一口涼氣,誰的目光不看向唐繼禾掌心的那四粒藥丸,誰不為這功效心癢難耐,誰不為這樣的好運捶胸頓足?!升階何其難,普通人一階可能耗費數年時光,階位越高昇階越難,但那白衣少年說話的模樣並不像是弄虛作假,世上,果真有這樣的奇藥?!
唐繼禾眸光湧動,張口難言,百感匯流成感激二字。
花驚瀾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身體虧損太嚴重,也就只能到青龍一階了。」
唐繼禾搖頭,「如此已是繼禾大幸。」
花驚瀾又是一笑,「這樣吧,回頭跟老頭兒討了藥給你送去,能不能徹底治好,就看你的運氣了!」
她在說什麼?!唐家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繼禾從小帶毒,唐家人想盡辦法,用了盡二十年的時候也只是拖住了他的命,她竟然敢說的這麼輕描淡寫!
眾人耳尖,沒有放過「老頭兒」這三個字。
花驚瀾起身,一掃週遭放光的眼神,將荷包從裡翻到外,嬉笑道:「先說了,藥丸我已經沒有了,別跟我要,還有,也別問我老頭兒是誰,問我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眾人冷嗤一聲,紛紛調頭。
憑窗而立的淳於燕卻是忽地一笑,果然,無論什麼時候也能把人氣得半死,這樣的女子,他無法不在她身上停留自己的目光。
「那藥果然那麼神奇,為什麼你卻內力全無?」唐淵冷笑質問。
花驚瀾叫來尉遲玥幫唐繼禾調息,順帶連尉遲玨也一塊兒拉來做了保鏢,才抬起頭看向淳於燕,輕輕一笑,「淳於燕,一個時辰之後,我要是真死了怎麼辦?」
淳於燕眉梢一挑,琥珀化金,半真半假地說道:「讓唐門給你陪葬如何?」
剛坐起來的唐繼禾險些岔了氣,尉遲玨連忙扶住。
花驚瀾扇扇手,抿唇一笑,「別那麼認真嘛,我隨便問問。」
唐淵十指都嵌進了掌心,眉頭不住地顫抖,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大膽,這個女人,當真是要找死!
花驚瀾笑夠了才轉過頭來,睨著他,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想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