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南天陽淡淡的說，示意曲家桀去開車。
「是。」曲家桀點點頭，轉身回到停車場。
南天陽拿出煙盒，緩慢的抖落一支煙，放在唇邊。打燃打火機停留在香煙旁邊，卻不靠近點燃。沉吟一瞬之後，他合上打火機，將煙拿下來，握在手裡。香煙在手掌中，褶皺，斷裂，他將手裡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裡。
曲家桀將車子停在停車場門口，下車，為南天陽打開車門。南天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再次抬頭向停車場內掃視了一圈，蹙眉上車。
曲家桀知道南天陽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話，發動車子。而南天陽的目光，直視前方，卻沒有焦距，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許是有些疲憊，他靠著椅背，正要瞇上眸子，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瞄到窗外。
南天陽急忙轉過頭去，馬路對面，小羽站在路邊，笑著看著這邊。
那是一種帶著勝利的笑容，他還在沖南天陽揮手，示意『再見』。見南天陽的車子啟動，他雙手放進黑色帶帽休閒外套衣兜裡，轉身，留給南天陽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背影。
三年前，他受邀去聽演奏會，見到了小羽。很奇特，這之前，他從來沒見過小羽，卻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誰。坐在舞台中央，白色的鋼琴面前，他穿著黑色燕尾服，優雅而高貴。
靈巧的十指在琴鍵上飛舞，眼神冷然，似乎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那個時候，南天陽感覺，他看見了另一個極端的自己。很奇怪，就像照鏡子一樣，只是鏡子外面是無慾無求的神，而鏡子裡，是沉淪的魔。
南天陽出生高貴，什麼東西只要是他想要的，都能很容易的得到，所以，這時間，大概已經沒有他想追求的東西。而小羽，他的眼裡似乎也看不到任何貪念。這世間似乎也沒有他想要的東西，或者說，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多看一眼。
南天陽從椅背上坐起，隔著窗戶看著馬路對面。一輛貨車從他面前晃過，分明很快就掠過，卻讓人覺得用了很長時間。貨車開過後，南天陽稍稍側過身子，看著斜後方，對面馬路邊上已經沒了小羽的身影。
「總裁？」曲家桀注意到南天陽的變化，他詢問的從後視鏡裡看著南天陽是否需要停車。
南天陽轉過頭來，抿唇：「算了，走！」
「是。」曲家桀本來減速的車子，又重新提速。
曲家桀雖然一直認真開車，可他眼角的餘光，始終通過後視鏡注意著南天陽的表情變化。可南天陽一直用手撐住下顎，緊擰著雙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一瞬之後，南天陽抬眸，眸子裡一片清亮，他的手在下巴處摩挲，問：「最後進場的是不是莊生曉的設計師？」
曲家桀想了想，仔細回憶了一下，點頭：「是，總裁，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行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曲家桀從新西蘭回來後，多少同業想靠近他，想破了頭的製造什麼偶遇。之前，莊生曉的設計師是找過他，也是為了這次競標的事。不過，因為南天陽的知遇之恩，他斷然不會接這種活。
況且，南天陽給的薪水很高，他也不差這點錢。曲家桀曾經是個勤奮的人，對任何事都容易上心，所以很多事，很多人，他只要接觸過，便都會記在心上。
「你去查一下，看他是和誰的工作室合作的？」南天陽說完，閉上眼，考上椅背。
曲家桀想了想，蹙眉。本欲還想再問，可見南天陽疲憊的躺在座椅上，他忍住了，沒開口。他不知道南天陽為什麼那樣篤定莊生曉的圖和預算不是自己的設計師做的，但是南天陽的口氣，很明確，所以，他只好照辦。
南天陽閉上眼睛，可腦子並沒有停止思考。他回想著小羽第一眼看到他時的反應，似乎也很意外。那麼，也就是說，小羽並不是以為他才會出現在那裡的。只需要循著莊生曉這條線找下去，似乎就能找出小羽。
是嗎？
南天陽的唇角重新揚起了笑意，和往日一樣，可有可無的笑容。如果是別人，大概是很容易吧，可對方偏偏是小羽。他最終還是將心態放平和了，這是什麼，第二次交手？
三年前，他站在小羽面前，喊出他的中文名字。他以為小羽會憤怒，衝過來揍他一拳，因為龍天躍當初給他的反應就是這個。可小羽的反應是，走到他面前，對他淺淺一笑。
他用優美的嗓音說：「南-天-陽，呵……不過如此。」所以，他認出小羽的同時，小羽也認出了他。他很懷疑，傳說中，足不出戶，除了鋼琴什麼都不關心的人，真的是小羽嗎？
再度睜開眼睛，南天陽的表情柔和，眼裡一片清澈。他拿出電話，撥通龍天躍的電話，對方並沒有很快接他的電話。他也知道原因，龍天躍恨他，如果可能，他大概更願意和自己老死不相往來。
南天陽向來不是一個強制性的人，所以，龍天躍想保持這樣的關係，他沒意見。只是這一次，不得已而聯繫，他只是不想麻煩，畢竟這件事不該他管。交給龍天躍之後，也就和他完全沒關係了，這樣很好。
電話響了五聲後被接起，龍天躍語氣平平：「怎麼？」
「小羽！」南天陽淡淡的說。
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對於他們，他向來是這個態度。只是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方才自己那樣的行為是怎麼回事。
兩個人的談話從來都是這樣，說重點，不累贅，本來也就是這樣不想多說一句話的關係。
龍天躍蹙眉，拿著電話走到花園裡。他站在窗台下，看著那一片笑花圃，問：「在哪？」
「競標會！」南天陽看著窗外，景致都是倒退，晃得人眼花，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