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籠罩在濱州城上空的時候,徹夜長明的中軍帳內乍然響起一聲驚吼,「將軍,萬萬不可!」
敢在主帥排兵佈陣的當口發聲阻止的將領,正是耶律清歌麾下愛將阿古拉。他的身後,緊跟著跪倒一片鐵騎軍的將領,黑壓壓的勇士們均目露痛色,雙拳攥握在寶刀上,神色悲壯……
耶律清歌不為所動,「本帥已經決定,不容更改!」
「將軍,漢沽關雖是天塹,可是三萬兵力誘敵深入,無疑是去送死……」阿古拉並不怕死,但是他卻不想將軍以身犯險失去生的機會。他咬牙,頂著頭頂上方鷹隼一般犀利的眸光勸道:「將軍,末將願帶三萬將士誘敵漢沽關!」
「將軍,末將也願去!」
「將軍,末將願去漢沽關!」
「將軍……」「將軍……」
此起彼伏的請命之聲剛剛落地,江宋副帥展青急紅了眼,他從江宋將領的隊伍裡挺身而出,「耶律將軍是不把我霍家軍放在眼裡嗎?」他指指身後,「只要能站在這兒的,沒有一個怕死的!是不是,霍家軍的兄弟們!」
「是——」振奮人心的呼喝聲響徹雲霄。
耶律清歌沒想到展青也會如此的義氣,神色激盪之間,他伸手用力拍著展青的肩膊讚道,「諸位都是真英雄,本帥佩服至極。不過,本帥的軍令已經發出就絕不會更改!」
展青不服,強自要爭,「護衛我江宋國土,霍家軍自當身先士卒!是不是,諸位將領!」
「是——霍家軍!霍家軍!」眾將舉起兵刃,向空中揮舞。
耶律清歌掏出懷中的黑色虎符,高舉過頭頂。「軍令在此,誰敢抗命!」
虎符是閔遼國君耶律隆盛和江宋國君龍雲澤為了聯軍特意授給主帥耶律清歌的至高兵權,擁有黑虎兵符的主帥在陣前有生殺大權,無論是誰,都要聽命於虎符的調遣。
軍帳內霎時一片寂靜。
都是死忠於國君的武將,誰也不敢忤逆國君的聖意……
剛剛遣散各路將領準備天亮時的決戰,燈火通明的軍帳外卻忽然響起軍士驚詫的叫聲,「皇——」在外值守的軍士有閔遼軍也有江宋軍,阿古拉心下詫異,正要叫醒靠在榻上疲憊小憩的將軍,帳簾被人掀起來……
「誰——」阿古拉寶刀半露,挺身擋在案牘之前。
一身明黃色九龍精繡龍袍,器宇軒昂,丰神俊朗的江宋國君龍雲澤走了進來。他的內侍楓生搶出擋在皇上身前,厲聲低喝:「不得無禮!」
阿古拉寶刀歸鞘,跪地行禮,「閔遼鐵騎軍左將阿古拉見過陛下(對別國國君的敬稱),陛下萬歲……萬!」
「不必多禮了!」龍雲澤態度平和,親自上前扶起阿古拉。轉首,又制止驚醒起身的耶律清歌:「將軍也無須多禮!」
「陛下請坐!」耶律清歌微微躬身施禮,把主位讓了出來。
龍雲澤並沒有坐,他盯著沙盤上的佈陣圖,揮手擯退楓生和阿古拉,「你們且退下,朕想和耶律將軍單獨說話!」
楓生擔憂地看看龍雲澤,得不到回應,他只好跟著阿古拉走了。
龍雲澤指著沙盤上的紅色關隘,目露讚許之色說道:「朕聽展青說,將軍準備帶著三萬精銳在此誘敵深入,是嗎?」
「是,陛下。」
龍雲澤朝耶律清歌望去,對上一雙深邃堅定的黑眸。「將軍可知危險?」
「不危險,不足以誘敵!末將既然答應陛下會竭盡全力抗擊賀蘭敵軍,就絕不會出爾反爾,給閔遼抹黑。陛下放心,只要末將還在,濱州城就不會丟!」
「好!」作為一國的君主,最大的責任就是保護臣民和國土不受外敵的侵害。先前的戰役,他由於個人私慾致使兩國生靈塗炭已是追悔莫及,如今,唯有和閔遼國聯合起來渡過難關才是至關重要的。
雖然打勝仗的希望渺茫,可是為了千千萬萬的臣民百姓,為了一衣帶水的鄰國閔遼,他們都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
「朕答應你,只要保住江宋,朕會在春江岸邊立下誓碑,永遠和閔遼盟國世代交好,永不再戰!」這是龍雲澤能做的,也是他一心想做的事。雖然晚了點,可是認清了安居樂業的生活才是天下平安的民心所在,他覺得,若還有來日的話,一切都來得及……
只是,耶律清歌……
此一去,再無生還的可能……
「希望陛下言出必行,那樣的話,我和梅恩的願望也就實現了!」耶律清歌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刻畫在心靈深處的清秀容顏,那樣澄澈堅定的黑眼睛,從未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有絲毫的變化。它們眷戀地凝望著他,似乎在告訴他,做得對!
提起良辰,龍雲澤的心緒激盪,一時間竟無法說出合適的言語來……
那個聰慧不尋常的清秀女子,像是一顆具有頑強生命力的格桑花,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開出燦爛芬芳的花朵,再不會在生命裡消逝……
「朕對不起你們啊。」龍雲澤黯然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