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大事,可皇上也是至尊龍體,楓生下去的時候絲毫不敢怠慢,暗中命宮衛搜查雲影湖各處隱秘地界,在良辰姑娘游水的周圍,還增派了大批宮衛守護。
金黃耀眼的緞子,精美的絲線巧妙的地勾勒出上面的團龍,栩栩如生的龍形圖案隨著年輕帝王的步調變幻顏色的深淺,或深或重的金色,盡顯皇家的無上威儀。
湖面有風,烘的人氣悶的溫度略微降下來。
「下次再來游水,可命楓生帶人在旁守著。」龍雲澤把梅良辰身上潮濕的布巾換掉,用一塊乾燥的棉布巾細心擦拭著她頭髮上的水珠。
她形容懶散,嘴角掛著一絲淺笑順從地側過面頰:「良辰又不是什麼富貴之軀,哪裡用得著勞煩楓總管。」
「胡說!」龍雲澤佯裝嗔怒,大手在她的額頭用力敲了敲,視線卻不經意間掃向她圓滾滾的腹部。「朕許你的諾言,又忘了?」他曾在江宋皇宮每年一度的遊園會上,昭告世人她是他屬意的女人,此生有伊人相伴,足矣……
梅良辰怔了一怔,才莞爾笑道:「皇上不過是一時興起之言,良辰不會當真的。」
龍雲澤鳳目頓斂,手掌握緊她的肩頭,沉聲道:「朕的話講出來便是金口玉言,你覺得朕當時是在說笑?」
她深歎口氣,搖搖頭道:「良辰不敢揣測皇上的心思,可是良辰卻知道皇上沒有實現對霍將軍的承諾。」
龍雲澤的臉色變了,他的手指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後,卻是無奈地承認道:「是……朕不好,三月之約卻強留你至今。中廷數次找朕要人,朕不願意放,所以才會當著世人的面,向你許下諾言。可是良辰,你可知朕為何不放你走?」
原因還用講嗎?
她咬著唇瓣,默默轉過身去。「皇上又在為難良辰了。」
龍雲澤亦是苦笑。
連他自己也沒料想到,有天他會像個生澀的毛頭小伙子一樣,愛上一個平凡安靜的女子。
梅良辰。
似乎有她在的地方,無論是狂風驟雨,還是雨雪風霜,都變得如同春日般和煦溫暖。
「朕若是不要寶藏,把你腹中骨肉當做親生來養,也不成嗎,良辰?」一國之君,為了平凡女子做到如斯,可見愛到了何種程度。
她轉頭望他,神情悸動,卻並無愛意。她的眸光溫暖地拂過年輕皇帝受傷的額頭,淡淡笑道:「一統天下不是皇上的抱負嗎?更何況……」她的手指撫摸著安靜的腹部,笑意更濃,「有了他作為籌碼,皇上的勝算豈不是更大?」
龍雲澤默默地看著她,鳳目中閃閃爍爍的星芒卻似忽然間黯淡了下來……
半響,他搖了搖頭,撇開眼神望著澄澈碧綠的湖水說道:「下盤棋吧,算算日子,朕與你也有月餘不曾對弈了。」
當初對她動心,就是一盤下到最後成為死局的黑白棋。他沒想到看似平凡無奇的女子,竟是一個棋風凶狠攻殺犀利的快刀手,對弈之中,她從容淡定的態度,精妙絕倫的戰術常常令他這個六歲便成為江宋棋林高手的人防不勝防,她那雙深藏智慧的黑眸,永遠也無法猜度出她下一步會使出什麼招數。
那一盤看似平淡實則驚心動魄的棋局,不僅使她展露出高深莫測的棋藝,還連帶著俘獲了年輕皇帝的心。
「好啊,良辰的手也癢癢呢。」她坐在青石岸邊,用手拂去上面散落的柳葉,被風吹的半干的髮絲飄落下來,靜靜的雲影湖畔,卻像是人間一小方至純至美的天堂。
皇上心中有事,棋局有一邊倒之勢。她沒有容情,沒有刻意敷衍,而是維持著辛辣的棋風,小半個時辰便把龍雲澤的黑棋逼入死角。
龍雲澤緊蹙劍眉,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邊敲打著玉質棋盤,一邊不停翻轉著手中的黑玉棋子。漫漫人生,是否也像這變幻不定的棋局,令人也難免舉棋不定。
寶黛端著新鮮的梅子汁,立在花間探頭探腦,見到梅良辰發現她,不禁眉開眼笑的用口型提醒她,千萬別贏了皇上。
「寶黛,我要喝梅子汁。」盛夏的熱氣早就蒸乾了體內的水分,她斜靠在柳樹枝上,朝寶黛揚了揚手。
梅子汁甘甜爽口,祛暑消食,她喝了一大碗,又給龍雲澤的玉杯斟滿。「皇上慢慢想,不著急。」龍雲澤是皇上,自幼輸的棋局用指頭都數的過來,對棋藝頗為自負的他屢屢敗在對面的清秀女子之手,著實令他九五之尊的面子下不來。
楓生用銀針試了梅子汁,用手端了,遞於龍雲澤。「皇上,請用。」
龍雲澤手握玉杯,冰涼的觸感令胸臆間煩亂的心緒稍平,靜下心來縱觀整個棋局,他發現自己的黑子明顯被圍,處於劣勢。而白子走勢卻咄咄逼人,大有勝利在望的架勢。
仔細看了一陣,面上的神色卻變得輕鬆起來。他不覺得這會是一盤和棋,相反,他倒很有可能翻盤獲勝。
「你呀,千萬不要小看了朕的棋藝!」大手一揮,手中上佳的黑玉棋子便落於棋盤中央二三路之間。
梅良辰神色一變,白子跟著倒補,提掉十餘枚黑子,龍雲澤見她中計,心中一鬆,落手在白子的連接處輕輕那麼一斷,整個頹勢登時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