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再次回來軍區大院的時候,缺少了以往回來的熟悉感,身份不同了,感覺也自然不同了。
下了車,向四周看了看,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竟然感覺上相差這麼大。
慕晨繞過車身走到她身邊:
「在看什麼?」
安若喪氣的歎出一口氣:
「總有一種鴻門宴的感覺。」
慕晨笑出聲:
「會不會電視劇看太多了?」
「我哪有時間看電視劇,這不是明擺著呢嘛,慕欣的事情剛發生,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一起吃飯啊?」
「你這是在變相的說咱們慕副軍委主席和嚴書記公私不分呢?」
安若瞪他:
「這個時候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好嗎?我心情夠亂的了。」
「其實你可以拒絕這個提議,我也根本不會勉強你。」
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卻更讓安若無措起來,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早晚都有這麼一天,何必畏畏縮縮?安若愛逃避的個性彷彿也僅限於和慕晨有關的事情,在其他事情上倒從來沒有裝過鴕鳥。
和慕晨一起走進客廳的時候,王媽已經準備好在門口迎接了,看到他們兩個人,本來就面善的她更是笑的眉開眼笑:
「少爺,少奶奶回來啦?」
慕晨聽到這個稱呼第一時間去看安若的反應,果然夠僵硬,他抿嘴笑了笑,換上王媽擺好的拖鞋:
「這個稱呼真貴氣。」
安若忽略他嘲諷的話,不自然的笑笑:
「王媽,你還是喊我小若或丫頭吧。」邊說還做了一個雙手合十拜託的姿勢。
王媽笑呵呵的看著她:
「這規矩可不能壞,你現在本來就是慕家的一份子了,我要是早知道你們的關係,這稱呼絕對早改了。」
安若剛想繼續說服,慕晨直起身體就打斷了她:
「王媽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吧,反正我們也沒什麼機會在她眼前晃,你也難得聽到。」
王媽不怎麼滿意的看著慕晨:
「少爺這話可不對,規矩就是規矩,將來你們有了小小少爺,夫人是肯定會把我派過去照顧的,這少夫人,就聽的多咯。」
慕晨微微一笑,衝著安若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越過她就像客廳走去,安若反應慢半拍,這才匆匆彎腰換鞋,只是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就聽到慕晨喊出一個令她意外的名字:
「曲姨,您也在啊。」
安若看向餐廳的方向,恰好碰上一身正裝的曲微看自己的目光,安若不露痕跡的別開,換好拖鞋,走過去慕晨的旁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質問:
「你怎麼不和我說她也在?」
慕晨微笑看她:
「慕太太,我也很無辜,就在你來到我身邊的前30秒,我也才剛剛知道,你的母親也是今晚宴請的賓客。」
「注意稱呼!」安若咬牙切齒。
慕晨賞她一個無奈的眼神:「慕太太,你可真幼稚。」
嚴素從廚房裡走出來,端著一盤冬筍炒肉,看到慕晨和安若,笑臉盈盈:
「剛回來嗎?」
慕晨簡單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安若只能笑著打招呼:
「嚴姨好。」
嚴素看著安若:「丫頭,這稱呼可不對吧?」
安若自認為應付過的場面也不在少數了,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都是家人的家宴上,竟會如此尷尬,她紅著臉,低下頭,那一聲『媽』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慕晨側臉看她,並不說話,也沒有救場的意思。
嚴素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叫了嚴姨都叫了20多年了,一時改不了口很正常,等下次的,我的紅包可是都準備好了。」
安若只能跟著微微一笑,接不了任何一句話。
慕文基一般都是飯菜上桌後才能下來,今天可能也覺得特殊,早早的就從書房出來,下了樓。
安若看到慕文基的時候,窘迫感就更強烈了,嚴素之前的話還在安若腦海中震盪著,此時看到他,真的不知道該喊慕叔,還是爸了……
「爸。」慕晨老老實實的喊了一聲。
慕文基威嚴的輕聲嗯一句,讓安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怎麼都覺得那聲『嗯』裡帶著審視自己的意味。
開飯時間還早,慕文基和慕晨坐在中廳裡談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偶爾聊聊政治,安若覺得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就決定去廚房裡幫忙,卻被慕文基制止:
「坐下,坐下,你都還是個傷員,就別去陣地搗亂了。」
安若苦笑:「慕叔,我沒事兒。」
慕文基倒是沒有追究稱呼的問題,看著安若的臉:
「臉上還痛嗎?」
安若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鐘才知道慕文基問的是什麼:「早就不痛了。」
「手上呢?」
「也沒什麼問題,慕叔,你真的不用擔心。」
慕文基點點頭,臉上卻還是嚴肅的表情:「慕欣那孩子下手沒個輕重,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她剛得到一個孩子,就這麼失去,難免有些失控。」
安若淡淡的笑了笑,並不說話。
慕晨眼角的餘光掃過安若,若無其事的轉了話題:
「姐怎麼樣了?」
「你今天沒去看看?」慕文基的口氣一下子嚴厲起來。
「沒有。」慕晨理直氣壯的彷彿沒什麼可遮掩的。
「為什麼沒去!即使她再讓你的老婆受委屈,那也是你姐!」
「爸,由始至終我都沒有否認這一點,只是她無緣無故的給安若扣了這麼一頂大帽子,還不允許我有點情緒了?」
「你……」慕文基看看安若,剩下的話最終也沒說出來:「你給我適可而止。」
「您放心,我有分寸。」
「丫頭,我把曲微喊過來一起吃個飯,你沒意見吧?」
安若有點哭笑不得,都在同一個屋簷相處了半個小時了,才說到這個問題,會不會有點太晚了?當然,這話,安若是和慕文基說不得的,卻也真的無法開口說沒意見:
「只是一頓飯而已。」
安若以為的那些談話,通通沒有出現,即便慕文基的話中曾提起過慕欣,卻也只是簡單的一筆帶過,對她這個所謂的殺人兇手,一點也沒有表現出敵意,這讓安若或多或少比進來之前的心情,輕鬆不少。
晚餐的氣氛說不上高漲,也談不上低落,只能形容一句還不錯。
安若坐在慕晨身邊,享受慕晨時不時的給自己夾菜的方便,卻苦惱眼前碟子裡的食物跟一座小山一樣,怎麼才能吃得完?
「夠了。」安若小聲提醒他。
慕晨看著她面前的小山,終於放棄了再幫她夾菜的舉動,慢條斯理的開始吃自己的。
曲微坐在安若的對面,一頓飯下來,安若覺得自己像是剛從古墓裡挖出的文物,被一雙眼睛全程不間歇的盯著看,再好吃的菜,也會沒了滋味。
她沒有對自己和慕晨的婚姻表示出一點點的好奇,想必是嚴素早就告訴了她,她好像也很是滿意這一段婚姻,所以,一點意見也沒有發表。
「曲微,你別這麼看孩子,她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慕文基也發現曲微的眼神,連他都覺得有點不舒服了。
曲微尷尬的收回視線,連帶著安若都微微窘迫,彷彿自己鐵石心腸一樣,可如果追溯到當年曲微的所作所為,安若便覺得自己這樣無可厚非。
「慕晨,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找個時間把你和丫頭的婚禮辦了。」
安若和慕晨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看嚮慕文基。
「爸,我沒有打算要補辦婚禮。」
「胡鬧,你一個男人自然不當回事,可有哪個女孩子不想風風光光出嫁的,你讓你岳母怎麼想?」
慕晨必須承認被這個稱呼雷了一下,不過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爸,這個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和曲姨早就溝通過這個問題。」
慕文基看向曲微,後者一笑:
「小晨倒是經常給我打電話,在他決定和安若結婚的時候,甚至跑到浙江去找過我,他把什麼問題都說的很明白了,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所以老慕,你就尊重兩個孩子的意見吧,他們過的好,你操什麼心?」
安若驚訝的看著慕晨,慕晨一派輕鬆的樣子,沒有任何不適。
回家的路上,安若對剛才曲微說的話一直耿耿於懷:
「你真的去浙江找過她?平常也經常和她通電話?」
慕晨側臉看她一臉的嚴素:
「放輕鬆一些,這本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我娶了她的女兒,總要經過她的同意,而且三年了,她都是一個人在浙江,我覺得很有必要經常打電話問候一下,於情於理,我並沒有哪裡做的不對。」
「慕晨,你應該問過我的意見。」雖然事情已經發生,再計較也於事無補,可她實在不喜歡現在這樣事後才知道的感覺。
「安若,你不可能永遠和她不相認,這是你必須面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