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她要再見到子佩,恐怕是不可能了,唯一的祝余可不能再出什麼差池了……
回身卻見夜塵拎著自己的袍子濕濕一角,面色苦楚地看著神色頗為倨傲的連落。
夜塵扭頭抽空回了一句,「現在絕對安全,我拿哥哥嫂嫂的名義保證!」
火鳳哦了一聲,便向外走去,一路上還在腦補在自己回身之前的短短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碎玉閣:
火鳳翻著一本書,眼神忽而凝著書上的字句,忽而又變得悠遠,眉宇間卻是一片清明和決絕。
她不要放棄,這幾天發生的種種事情,簡瀾的,鳳蕭的,子佩的,都讓她覺得,亦影是在乎她的,只是他心中的責任太重,他把幻界蒼生的幸福放在他的幸福的前面,她不是亦影,也不是什麼聖人,她才不在乎什麼幻界,什麼幻界力量,她只在乎他……
所以她要把這個選擇交給亦影自己,她要賭一把,用自己的記憶和鳳淚,賭一把……
這麼想著,手上一發力,握著的書從火鳳的手觸著的地方開始慢慢變黑,而後像是瘋狂生長的樹枝般迅速蔓延,直至整本書變成了黑色,火鳳凝著,手微微一動,黑色的書頁便轟然破碎,黑色的灰燼散在空氣中,慢慢地飛旋著,最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以鳳之淚,封鳳之憶,非吾血淚,無愛無心。」
火鳳放下毛筆,拈起白紙,輕輕吹著未干的墨跡,轉而凝著這白紙黑字,幾個字,遒勁有力,揮灑自如,卻是火鳳對自己下的血咒。
而且,血咒只有亦影一人能解。
但是他先要找到這段血咒。
至於能否找得到,那就看緣分了……
如果,血咒解不了,或許,她要永遠不記得亦影了,但是,那又怎樣?如果他的選擇不是她,那她又何必要記得呢?
如果不能記起他,那就讓往事隨風破碎吧……
這樣想著,火鳳輕輕放下紙箋,一隻手從腰間空間袋中抽出一把隨身帶著的匕首,在另一隻手上劃出了一道血痕,暗紅色的液體從傷口處前呼後擁地冒了出來,伸手將血一滴一滴滴在了那白紙黑字之上,暗紅的液體慢慢覆蓋在黑色的字跡上,暗紅色像是綻開的血色薔薇,爛漫妖嬈地盛開著。
片刻之後,幾近要覆蓋整張紙的血跡開始慢慢收縮,火鳳才收回手,握拳,登時白光四溢,只剩下了滿手黏著的血跡。
紙上的字跡也隨著收縮的紅——不見了,一張紙乾淨地就像什麼也沒有寫過,連剛才刺眼的濃紅都像是幻覺一般……
伸手將乾乾淨淨的信箋輕輕折成了一隻紙鶴,她定定地看著桌上的白色紙鶴,似喃喃自語,又像是在細細叮囑那紙鶴一般;
「你可要千萬認得我的血呀,別忘記了……」
拈起放在手心裡,看了許久,捏了個咒語,紙鶴便撲稜稜飛走了,剛飛至門口,便隱了不見了……
亦影,你現在在幹什麼呢?可是跟玉歌遙在一起?
多日不見,不知道有沒有想過我?
不來找我,那,我去找你好了!
火鳳托著腮,覺得應該有必要跟祝余說一下,提筆才又寫了一封信,工工整整地寫了落款,才輕輕收在信封裡,放在碧落劍空了的劍架上。
火鳳這才出了黎苑。
鳳棲宮
玉歌遙一身妖嬈的紅裝,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懶懶地躺在暖榻上,穿著秀鞋的腳搭在暖踏邊晃來晃去,面上百無聊賴。
「香寰,我們出去轉轉吧!快悶死了!」
「我們剛剛從花園賞花回來,不知王后現在要去哪裡?」香寰恭敬地立在暖踏旁邊,低眉順目。
「我們是剛回來麼?我怎麼不記得了?」玉歌遙皺著眉頭,在很認真很虔誠地回憶。
香寰:「……」
玉歌遙百般無奈,本來就閒散自由慣了,忽而要必須呆在這無聊的皇宮裡,本來還有個賢妃,那孩子雖然稍稍愚笨一點,但是勉強也算個樂子,可現在,也出去跟人雙宿雙棲去了,亦影他們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偌大的皇宮裡就只剩下玉歌遙和一群來去匆匆的宮娥,對了,還有身邊一個一直是畢恭畢敬行事卻又頗為神秘的香寰。
「我們出宮吧!」忽而,玉歌遙直直坐了起來,不無驚喜地說道,簡直就是眉飛色舞……
香寰回道:「回王后,所有的宮人是不可隨意出宮的,出宮前應要先徵得王神的同意。」
玉歌遙一聽,就趕緊站起來,三步並作了兩步,兩步恨不得走一步,走到梳妝台前,整了整衣服,朝著依舊站在原地的香寰勾勾手指,「香寰,麻利點,幫我整整頭髮。」
香寰走過來,雙眼迷茫,「王后,這是?」
「笨呀,我們請旨出宮去!快點啊!我等不及了!」玉歌遙很不滿地雙手扯著自己的一頭烏髮,「梳個素雅一點的髮髻就好。」
去看看龍陌也好過在這無聊的深宮裡好!
選擇走這一步路,真是她玉歌遙漫長的人生中最差最錯誤的選擇了,這也驗證了一條真理,她玉歌遙真不是聖母,也做不了聖母……
「是!」香寰愣怔於這位王后的聽風就是雨的辦事速度,但是也不敢怠慢,執起梳妝台上的桃木梳,雙手便靈巧地穿梭於玉歌遙的秀髮之中。
龍清宮
亦影依舊是不變的素白,一頭飄逸銀髮被高高束起,平添了幾分朗朗英氣,狹長的眸中看不出任何表情,眉宇間卻散著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俊朗睿智,殿堂下是笑面書生簡寒和冰塊男夜弦。
本來頗為嚴肅的三人氣氛,被到來的火鳳剎那間就給衝散了,而且散的一乾二淨,頗會察言觀色的簡寒和夜弦相視一眼,便識趣地逕自退了下去。
一時間,沉默,頗多尷尬。
「亦影閣的事情,多謝!」沉靜的音色,淡淡地響起在殿中。
火鳳不禁苦笑,什麼時候起,兩個人之間見面談論的事情只能是以這樣開頭。
「沒事,應該的。」
火鳳怔怔地看著主位上熟悉到已經深深刻在心底的人,心中有千千萬萬要說,可是現在卻如一團亂麻,堵在心口,理不出頭緒,不知道要怎麼樣開頭。
「你還好吧?」出口,卻是這樣的問候。
「還好,一切如舊。你呢?」淡淡的銀色沒有任何情緒波瀾,讓火鳳的心不禁沉了沉。
「不好!」火鳳緊緊鎖著眼前人,淡淡地說道,緊接著又問道,「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用我心,換君心,問君願否?」
亦影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雖然一閃而逝,可是火鳳看見了,她捕捉到了,本事一瞬間的事情,卻讓她對於自己的賭,又多了幾分贏的把握。
輕歎一聲,「如你所知,我選擇的永遠都是幻界,不會為誰而改變,問這個,還有什麼意義麼?」
亦影的眉宇緊蹙,淡淡地撇過頭,不再去看火鳳眼中燃燒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