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曖昧戲碼,楊芸從一開始的臉紅心跳,到現在,只剩下稍微的尷尬,除此之外,眉頭都不會再眨巴以下了,因為,太習以為常了。
冗長的吻,直到感受到楓紅鸞漸漸困難的呼吸,泓炎才捨得鬆開。
一眼,就瞧見了院門口的楊芸,楊芸低眉垂首,裝作什麼都看不到。
泓炎邪魅的對著楓紅鸞一笑,使壞的在楓紅鸞耳邊吐氣:「怎麼辦,被人看到了呢!」
「啊!」楓紅鸞低呼一聲,順著泓炎幾分邪魅的目光,看到了門口端著托盤的楊芸。
一張粉臉上,頓時紅雲密佈,活脫脫就像是兩隻紅蘋果。
「討厭!」她嗔怨一句,粉拳掄上泓炎的胸膛。
泓炎不躲不避,這樣的捶打,對他來說,就像是撓癢癢一樣。
甚至,是一種變相的挑逗和誘惑。
伸手握住楓紅鸞的手,他溫柔啟口:「過幾日,我帶你去我別苑住上一陣子吧,那裡有天然的溫泉。」
泓炎的別苑,對楓紅鸞來說,總是個很神秘的地方。
在沒有嫁給泓炎之前,泓炎在她心頭的印象一直惡劣。
對於泓炎的別苑有所未聞,所聽到的,都是一些污穢下流的傳言。
傳說中泓炎北苑之中,養了許多貌美如仙的女子,這些女子,一些是泓炎強搶來的民女,一些是泓炎從妓院贖回來的妓女。
圈養在別院中,就像是泓炎的一個小小後宮。
對於泓炎而言,這些女人都是玩物,玩膩歪了,不高興了,就把她們丟到後山之中喂狼。
雖然現在的她早就知道這些傳言都只是泓炎自毀名聲放出的風而已,不過對這個別苑,心頭總存了幾分神秘感。
「嗯!」她應道,其實早就想去看看泓炎的別苑,到底是怎般模樣。
「先把湯給喝了吧!楊芸……」
「是!」楊芸忙低眉垂首端著托盤進來,目光,很識相的不去看楓紅鸞,怕楓紅鸞尷尬。
又是銀耳紅棗湯,隨著肚子的一日日變大,泓炎總是換著花樣的給她養神,她都算是怕了泓炎了,這些個補品,一天三頓當飯吃,吃的很是膩味,可不吃,泓炎又該說她糟踐他的心意了。
無奈的端起,明明是甜爽可口的東西,卻叫她吃的好似喝毒藥一樣,一轱轆的落腹,她正要給泓炎看看自己的戰績,卻因為喝的太急,一下反胃上來,大口的銀耳,都從喉嚨口湧了出來,吐了一地。
「紅鸞!」
泓炎臉上滿是焦慮:「怎麼了?」
「還不是你!」吐光了,倒又好受了,看來,就是她想吃,孩子還抗議呢。
沒好氣的看著泓炎:「不想吃,吃的怪難受的。」
「哎,你啊,我當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好了好了,不愛吃就不吃吧,餘下那些個補品,放著也是個壞,都給丟了吧。」
「丟了做什麼,白白浪費銀子,再說這些銀耳啊,紅棗啊,我不吃別人也可以吃啊,誰說非要孕婦吃了。」
說到孕婦,猛然腦子裡閃過陸穎的影子,便有些不痛快了:「你說,我爹爹是不是執意要娶陸穎了?」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顯然,這個話題很掃興。
楓紅鸞無奈歎息一口:「說實話,我不願意我爹爹娶她進門,我總覺的從她身上,看得到董雪琴的影子。」
「好在,太子沒了,舉國哀悼,一月之內你爹爹都不會行嫁娶喜事的。一月之後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說的準的。」
同楓城決裂後,她就再無和楓府有所來往,就算是想要關心楓城,也沒的法子,只能自己在這邊,兀自感慨著急。
泓炎知道她心裡牽掛楓城,伸手輕撫楓紅鸞的後背:「你放心,若是她真是個惡女人,和董雪琴一樣,那日後要解決她,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只怕拖拖拉拉,她做出什麼對不起我楓府和我爹爹的事情,就像那董雪琴,如果沒有她,我母親也不會死。」
她說著,眼底滿是恨意。
何吉祥一心求死,那些話雖然帶著激將味道,但是對於毒殺自己母親的事情,楓紅鸞卻是深信不疑。
因為何吉祥就算是要扯謊求死,也不可能對幼年時候的事情記憶的這般清清楚楚,描述的這般繪聲繪色。
除非,這件事情,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楓紅鸞是記得何吉祥三天兩頭送蜜餞給母親吃,她只想不到,那蜜餞,會送了他母親的性命。
董氏的歹毒,讓她發指,越發的覺得,叫董氏死的太過簡單了一些。
如今,陸穎在楓紅鸞心中,便是和董氏一模一樣的人兒,遷怒也要,楓紅鸞或多或少的,把對董氏的憎惡和恨意,部分轉嫁到了陸穎身上。
她只怕,如果不防範於未然,陸穎將和董氏一樣,端著一副可憐兮兮,卑微小心的樣貌,做出豬狗不如,忘恩負義的舉動。
何吉祥和董氏聯手下毒殺害楓紅鸞母親之事,泓炎聽楓紅鸞說過一回。
看著楓紅鸞如今面色沉重的樣子,她知道楓紅鸞是怕陸穎成為第二個董氏,對楓府不利,對楓城不利。
他安慰:「放心,我派了人日夜監視那個陸穎,一旦她不安分守己,我立馬讓人終結了她。」
說到終結,楓紅鸞終究還是有幾分不忍心,可不是對陸穎動了惻隱之心,只是因為陸穎腹中,有她楓府的骨肉。
楓紅鸞左右都是為難。
既討厭陸穎,可又不捨得傷害楓城的孩子,權衡一番,她還是做了決定:「想她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防範著便是,一旦她真的做什麼對不起我楓府的事情,我自會定奪。」
「別心煩了!」
修長的手指,撫上楓紅鸞的眉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聽我的。」
「嗯!」
總覺得,他的話,讓她莫名的安心。
他的眼神,成熟穩重多了,收斂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和孩子氣,那被遮掩的皇者氣息,就開始一點點流露出來。
這樣的變化,不知道是好是壞。
皇上最近刻意的培養卻又小心的防範,不知道是好是壞。
不心煩,怎可能。
如今倒是有些懷念起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楓紅鸞。
總好似天塌下來,都同她無關一樣。
現在,怕是再也回不去那樣的心境了。
憂思,多慮,她在單純這兩個字上,受過太多的委屈和傷害,所以這一世的她,注定是未雨綢繆,事事都放不下。
放不下父親,放不下楓府,放不下泓炎!
到底何時,才能過上太平日子。
若是可以,她真願放棄眼前平靜安寧的日子,同泓炎浪跡天涯,笑傲江湖。
水眸黑眸,嚮往的看著遠方的天際,她眼神裡,流露出來一抹無奈。
世事紛擾,怕是真正的風平浪靜,等到望眼欲穿了,也不一定會來。
*
這一日,烏雲翻湧,遮天蔽日,波詭雲譎。
朝堂政事,當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泓摯被貶謫為庶民,收監囚禁。
皇上私以為這是他念在兄弟之情,對泓摯最寬泛的懲罰了。
泓摯串通他的寵妃,殺害了他的孩子,他不一命抵一命,都是顧念了這幾年的手足之情。
可他哪裡想到,泓摯狼子野心,殺害太子卻拒不悔改,非但不會改,居然還擺出這一道威脅。
「清者自清,皇上聽信讒言,冤枉泓摯,泓摯是我夫君,我最是瞭解他的秉性,就算全天下人說他殺了太子,我也願意為他閉上眼睛關上耳朵,我以人頭擔保,此事,絕非泓摯所為,皇上若是執意誣賴,那我只能用我高麗公主的身份,警告雙上,我高麗國的駙馬爺,不可能任人宰割欺辱。」
早朝上,慕容安兒擲地有聲的鏗鏘言論,還在耳畔迴盪。
想到慕容安兒所謂「清者自清」的高傲言論,皇上就氣的臉面鐵青。
議政殿中,他鐵群掄在案桌上,看著面前的泓炎泓文,問道:「慕容安兒的意思,是要代表高麗國,向朕宣戰是嗎?」
「皇兄息怒!」
泓文語拙,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著一句不頂事的。
泓炎卻顯然有見識多了:「皇兄何必和一個婦道人家較真,高麗國和我朝聯姻,無非就是為了尋求庇佑,以高麗的國力,脫離了我國,遲早會被周邊狼子野心的小國給吞併了。區區彈丸之地,也不過就是繫著繩子的狼狗,吠叫在行,可想撲過來咬主子,他還是沒這個膽子。」
「是是是!」泓文忙符合,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討皇上喜歡,可是看到皇上聽到泓炎的話後,眉目稍有舒展,他就知道這就是皇上喜歡聽的,忙跟在泓炎後面道,「那慕容安兒耀武揚威個什麼勁兒,高麗彈丸之地,若是她們真進犯, 不出三日,就會被我國夷為平地。」
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皇上,怒目已經平息了許多,冷笑一聲道:「是,區區高麗想同朕叫板,慕容安兒,還真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慕容安兒語出狂妄,對皇兄大為不敬,若是姑息,雖可顯皇兄大度,可叫人編排一番,卻以為皇兄你是忌憚高麗國實力,所以不敢對慕容安兒治罪。」
泓炎義憤填膺道。
「是啊,那囂張的潑婦,就該給她點教訓。」
泓文依舊是符合的分。
「這個朕心裡自有主張,此事,朕會定奪,老三,你下先去,老五,朕有話要同你說。」
「是,皇兄!」
隨著泓文退出,殿堂之中,只剩下皇上和泓炎兩人。
最近皇上對泓炎的態度,甚為矛盾,既日日留下泓炎商談政事,又不給半點實權。
似乎他有心培養泓炎,卻又忌憚什麼。
泓文一走,皇上臉上顯出幾分倦怠:「如今只有你我兄弟兩人,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你如實告訴我。」
「皇兄,問吧。」
「你覺得,太子之事,真的是老四做的嗎?」
泓炎怔了一下,搖頭,又點頭,又搖頭,一臉猶豫之色。
「你到底怎麼想的?」
「依我瞭解的四哥,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在四哥府上,看到過一個人。」
「什麼人?」
「江南子!」
「你說……那個醫治了朕疾病的江南子?」
泓炎點點頭:「也或許,江南子是應四哥之邀,給四哥治病的,江南子醫術高明,這只人所周知的,四哥身子不好,也是眾人皆知,或許四哥只是想請江南子看病。」
「你什麼時候看到的江南子?」
「去年,就在皇兄得病那陣子。」
皇上眉心一緊,看著泓炎:「你是說,朕得病的那一陣,江南子同老四有過來往?」
「嗯!今年紅鸞身子不好,我請江南子來診病,江南子只在我家住了幾天,就搬去四哥處了,之後,好像聽說江南子一直住在四哥別苑之中,未曾離開。看著情形,和四哥想必是非常要好。」
「非常要好!」皇上重複一句,忽然冷了臉色,「你還記得,江南子進宮給朕診病的時候,第一句話說了什麼?」
泓炎忙道:「記得,他說,他可以治好你。」
「你還記得,他給朕行禮否?」
「這個,臣弟倒是沒注意。」自然,泓炎是知道的,當日江南子進宮診病,他也在場,還替江南子捏了一把汗。
江南子未行君臣之禮不說,對皇上也直稱「你」,而不是尊稱「皇上」!
泓炎自然知道,要江南子給皇上治病,已經是非常為難江南子的事情。
更別說,要江南子給眼前這個奪了自己位置,還狠毒殺害了自己的人行禮問好了。
他的態度非常淡漠,對待高高在上的皇帝,就好像是對待一個尋常的百姓,不多言,不多語,只診病,只開藥,皇帝病癒後,他也只要了那顆帶毒的珠子,不和皇宮,和皇城,和京城有半點牽連,瀟灑而去。
所有人都覺得江南子是個怪人。
身上,狂傲和內斂兩種矛盾的個性,可以相安無事的共存。
而且對於金錢權勢的視如糞土,讓人唏噓。
如今看來,這些怪異,倒都是有據可循了。
皇上生性多疑,愛猜忌,而泓炎很「巧妙」的提供了一條線索給皇上,半真半假。
只要皇上查到江南子真的就在懷王別苑之中,只怕,在皇上心裡,對泓摯的態度,便會更加的如泓炎所願。
「江南子!」暗暗的念了一句這三個字,皇帝的眼睛腫,分明裝了一抹冷冽。
*
大牢之中,泓摯平心靜氣,席地盤腿打坐。
牢門外的動靜,也沒引起他半分注意,似在魂遊太虛。
直到一聲哭泣傳來,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你怎麼來了,趕緊回去!」
木門外頭,站著一抹翠綠色的身影,嬌俏的容顏上,如今寫滿了憔悴和疲倦,兩掛晶瑩的淚珠,惹人心疼。
「王爺!」
「呵!」他苦笑一聲,「如今,我早是庶民身份了,安兒,叫我泓摯吧!」
「不,你永遠是我心頭的王,誰也不能削卻你尊貴的身份,羞辱你,凌虐你,我會想辦法的,王爺,我會接你出來的。」
「安兒!」此刻,眼前身材嬌小的女子,帶給泓摯的是莫大的感動,「你不要做傻事,我會沒事的你放心。」
這句「沒事」,不過是安慰罷了。
饒是泓摯運籌帷幄,也不知道自己這次到底是栽在了哪裡?
若是說是皇上對他有所忌憚而要設計他,但是陪上太子性命這種事情,泓摯絕對不相信皇上捨得。
皇上子嗣單薄,唯獨太子一個男兒,從小悉心培養,就是為了讓太子能夠繼承大統。
為此,皇上甚至處處防範著泓炎,怕泓炎帶壞了太子。
太子就是皇上的希望,尤其是驪妃流產後,皇上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太子的身上。
虎毒不食子,皇上絕對不需要為了掰倒冤枉他,而拼上太子。
他堅信,不是皇上要害他。
可是如果不是皇上,還有誰?
腦子裡,倒是有一個人——江南子。
但是,他也找不到江南子的動機,如果江南子要害他,老早在之前給他們全府下毒的時候,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整個懷王府的人,也不必費力吧唧的下毒,又費力吧唧的解毒了。
江南子有無數個機會可以殺了他,沒必要這樣費勁的陷害他。
除卻這兩人,他當真想不到,世界上還有個誰,會如此處心積慮的對付她。
費算子算過,這次狩獵天象異動,波詭雲譎,必定有大變,他正是為了躲個清閒才稱病沒有上山,沒想到,這次巨變,卻正是衝著他來的,就算是他躲在家中避嫌,卻也避不開這一出劫難。
如今,看著為自己奔波勞力憔悴的安兒,他頭一回恨自己如此無能,居然被人整的死死的,卻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這種無力感,演變成了對安兒的愧疚:「對不起,安兒!」
「王爺,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我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安兒……」
「王爺!」
慕容安兒上前,握住了泓摯手,深情又堅定道,「就算全天下都冤枉你,只要你說沒有,我就相信。」
「安兒!」
感動到不知能說什麼,他只能隔著木山嵐,緊緊的抱住了慕容安兒。
這一刻,是唯一的一顆,他的心裡,慕容安兒的地位,超過了楓紅鸞的。
雖然,這種地位,不能同日而語。
他對慕容安兒的,是憐愛,是愧疚,是感激。
而對楓紅鸞的,從始至終,都是愛。
他對自己生氣,他不值得的慕容安兒任何的付出,他的心,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愛上慕容安兒,他恨自己這顆沒有辦法愛上這個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的女人。
「王爺,我會打點好一切,你瘦了許多,你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身子不大好,這裡潮濕陰冷的很,我給你帶了一點藥,你記得要按時吃。」
似乎感覺到了泓摯的掙扎和愧疚。
慕容安兒鬆開了泓摯,故作輕鬆的勾起一抹笑,送了一個布囊到泓摯手中:「除了你常吃的那幾種藥,我還叫人做了一些大補丸,你要好好吃藥,知道嗎?」
「嗯!」泓摯鼻子一酸,多想抱住眼前的女人,告訴她安兒,我會學會愛你,學會把楓紅鸞拿走的那顆心,一點點的收回來,放到你的手心中。
慕容安兒似乎了然一般,甜甜一笑:「王爺,無論如何,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好好的,那樣就夠了,我會救你出去的,你放心,不惜一切,我也會救你出去。」
這樣的誓言,瞬間,將一切山盟海誓都比了下去。
感動,自心底蔓延,或許,一開始他就錯付了真心,眼前的女子,患難於共,夫復何求。
——題外話——
這幾天都更的老晚了,又少,對不起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