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話,似在楓紅鸞腦海中栩栩如生的上演了這樣一幕孤清老人對月成影的寂寥場面。
她心頭複雜,既是心疼那個孤清老人,可是想到母親,卻又不能釋懷。
她勉強勾了一下嘴角:「我會考慮!」
無名輕笑一聲:「那王妃,我先告辭了,無名聽說了皇上冊封您為晉王妃的消息,恭喜了。」
「嗯,謝謝!」
心情頗為複雜,看著無名下去,楓紅鸞坐回了椅子上,百感交集。
這些年,父親對母親的感情,毋庸置疑,董氏雖然在父親身邊陪伴多年,但是得到的卻只有她父親的尊重而已,愛,是斷然沒有半分。
董氏雖然可惡,可是對父親卻是極好的,每次父親從戰場上回來,董氏鞍前馬後,把父親照顧的無微不至。
每次父親要離開,那大堆小包的藥材,都是董氏一手操持,而父親一年四季的衣裳,補品等等,也都是董氏在安排。
董氏死後,這些東西,藍叔能做到董氏那樣嗎?
男人,終歸不及女人細心,而且。
她如今已經為人妻,看著屋子裡焚著檀木壓抑著慾火的泓炎,她想父親那方面,應該也是有需求。
她雖然不想父親納妾續絃,可是想到父親一個人拉拔了她長大,心頭也是不願意父親這樣孤孤單單過一輩子的,試想,如果是她死了,她怎會捨得泓炎一個人,孤單到老。
哎,以前董氏還在,董氏同父親也算是相敬如冰,她也頗為敬重董氏,其實如果董氏是真心為了楓府,她是打心眼裡接受的董氏,只可惜那董氏太會作怪,自己不想做人,枉費了她懵懂的那許多年對董氏宛若生母的感情。
如果,爹爹願意,或者說的更直白些,爹爹自己想要,想要一個女人,暖床,伺候,照顧,貼心,那她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這個答案,別人都不可能給她,也只有她自己想清楚了。
爹爹續絃,她多一個後母,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從心裡講,她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是她也沒有辦法看著爹爹如同無名描述的畫面那樣,對月成影,孤獨終老。
她沒有兄弟,這是最最大的不好,不然,父親即便是告老還鄉退下來,也可以在家裡含飴弄孫,享受天倫樂了。
心煩的,就坐不住了,楊芸恰回來,她吩咐了楊芸把菊花茶送進屋,然後讓楊芸攙著她到處走走。
*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閒雲閣。
自從董氏被趕出閒雲閣後,她母親的東西,就被陸陸續續從倉庫搬回來了閒雲閣,一切,同幼年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
院內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
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
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
而被董氏修建成了小亭子的那處花田,如今也拆掉了亭子恢復了原貌,依舊是一片錦簇的花田,如今秋季,種滿了各種秋花。
一串紅、石蒜、翠菊、大麗花、孔雀草、百日草、長春花、木芙蓉、紫薇花、木槿、桂花,萬紫千紅,百花爭艷。比起爛漫春花,毫不遜色。
楊芸是在宮裡頭待過的,美麗的精緻看的多了,但是見到這一方小小的花田,仍是不禁開口讚:「好一個生機勃勃。」
楓紅鸞紅潤的唇瓣,揚起了一抹美好的笑容:「原先還要更好看些,我母親很是會侍弄花草。」
「這是夫人的院子?」
「嗯,隨我撿來看看吧,許久沒來了。」
「娘娘當心。」楊芸攙了楓紅鸞,繞過一道迴廊,走到正室,門沒有落鎖,推門而入,陽光順著敞開的門縫撒了一地,拉的楓紅鸞和楊芸的身影,長長直眼神到了主座。
那主座上,落了兩人交疊身影,明明晃晃的,好像是坐了一個人一樣。
站在門口,「那個人」漸漸清晰,歲月似乎在她身上擱淺,沒有留下半分滄桑的痕跡,那是她幼年記憶中的母親,穿著一襲素雪絹雲形千水裙,梳了一個桃花妝,大家閨秀出身,坐的端正高貴,笑容卻十分溫和,正對著楓紅鸞盈盈笑。
「娘!」她喊了一聲,明明知道眼前的不過是她思念成疾的幻影,卻還是貪婪的想喊一聲久違了的「娘」。
楊雲看看空蕩蕩的屋子,有些發寒,但是經歷過人比鬼還可怕的生活,她想就算是這會兒娘娘真的看到了夫人,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娘娘的母親,必定是個溫柔的女子。
「娘娘,小心門檻。」
「嗯,楊芸,你在這等我吧,我想進去坐坐。」
「是!小姐。」
依舊是小時候常坐的位置,主座邊上的小椅子,如今大著肚子坐下,顯的有些吃力,可是卻讓她能夠更加清楚的看清楚母親的容顏。
主座上,她母親仍然柔笑的看著她,她落座,沉沉歎息一口,滿臉苦惱之色。
「娘,你只說讓孩兒快快長大,如今看來,倒不如小時候來的自在快活。」
雖然是空氣,但是她太多不能道與人聽的秘密,如今也只能對著空氣母親,抱怨兩句。
憋的太久了,有些壞情緒都已經發酵,蒸的她難受。
就算只是說出來這樣一句,也輕鬆了許多。
主座上的「母親」,沒有開口,只是伸出手,溫柔的撫摸她長髮,一切,雖然是幻覺,她卻好像是回到了兒提時代,滿足的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這股想像出來的溫柔撫摸。
睜開眼,主座上的幻影已經不在了。
但是她知道,母親從來都在心裡,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