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志在必得的東西,現在卻從指縫中溜走,她的不甘心,全部寫在臉上。
可又能如何,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晚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就好像楊芸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被留下。
在她以為,就算楓紅鸞只需要一個人在身邊伺候,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她。
一路上,攙著楓紅鸞往驪妃處走,楊芸雖然不說不問,楓紅鸞也知道她心底必定萬千疑問。
她輕笑了一聲,先開了口:「你的母親,為何會在宮中生下你?」
看著楊芸臉色一白,她旋即道:「你若是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你。」
楊芸咬了咬嘴唇,她似乎很習慣做這個動作,一旦難以啟齒或者覺得難堪,又或者激動緊張之類的,總會輕咬嘴唇,眉頭微鎖。
看到她這樣,楓紅鸞知道這必定是一段傷痛的回憶,便道:「罷,不用說了。」
「我娘!」楊芸似鼓足了勇氣,抬起頭看著楓紅鸞,「是一年一度回家省親,結果路上遭遇爆匪,被強暴了才有的我,我娘當時年幼,不知道腹中有我,回到宮中三個月後,一日突然暈厥,才被診出已經懷了我,按著宮規,是要即可處死的,但是惠太妃仁厚,念我母親伺候她一場,就懇求先帝,讓我母親誕下了我,再接受了杖斃之刑。」
她說的很平靜,但是泛白的臉色可見,這一段回憶她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對於她來說依然是一種極大的痛苦。
說完,她似鼓足了勇氣,對楓紅鸞道:「娘娘若是後悔要了我,可以向敬事房回了我。」
楓紅鸞眼神溫柔了幾分,看著她的眸子饒有興致的問:「我為什麼要後悔?」
「這二十四年,我從來沒有伺候過任何主子,就是因為主子覺得我晦氣。」
她說完,眼底幾分痛楚和委屈。
楓紅鸞忽然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她一怔,有些受寵若驚,但聽得楓紅鸞柔聲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身家清白,聰明伶俐的晚晴,而要了你?」
她是相問,卻一直沒敢問,不了楓紅鸞會先提起。
她不否認,點點頭:「這些年後宮過來了新人,敬事房安排調度宮女,就算公公仁德把我安排進去,新來的娘娘也會把我從名單中剔除出去,我是個不祥的人,母親生下我後直接就被杖斃了,而惠太妃也為了我和皇上傷了和氣,失寵之後,鬱鬱寡歡而終,沒有人願意要我。」
「楊芸,任何時候,都不要妄自菲薄,人生下來,總有其意義,就算是螻蟻一隻,生命短淺,它也不是白活的。」
這個,沒有人會比重活過一世的她更加明白。
「娘娘。」
楊芸的聲音略顯了哽咽。
「呵呵!」楓紅鸞將那碎裂成兩半的白玉碎片送到了她手中:「這個給你,白璧無瑕,就算是不幸摔裂開了,終究是白玉,你就像是一塊白玉,乾淨,剔透,雖然光澤不及夜明珠,雖然華麗不及難熬翡翠,但是白玉之所以珍貴,就珍貴在她的無暇純淨,溫潤柔和。」
楓紅鸞說的很籠統,她自然是不會告訴楊芸,我選擇你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你沒有牽掛,對錢財也沒有貪婪需求,更重要的是自小卑微感受不到溫暖,所以對別人一點點的好就會死心塌地。
而晚晴相反,心思玲瓏卻不剔透,看到華清池的華麗之後眼底裡流露出來的那種貪婪光芒讓楓紅鸞看到了第二個月香,而且所謂的家事清白,無疑會鑄就第二個蘭香。
兩人相比較,誰才真正適合成為下一個留香,楓紅鸞心裡瞭然。
如今留香不知去向,她也只能暫時找個替代品了。
對人,要用心,但是真心不要輕付,只要用心去看明白,這個人對你有利有弊便可。
這便是在經歷過那麼多之後,楓紅鸞悟出來道德,太后不正是一個典型。
真心相交,結果又是如何?
太后現在對她怕是心中有愧,她也無意原諒太后,肖雲業的死沒有辦法釋懷之前,她也不會讓那些人心裡舒坦,這是她們欠她的,不,是他們欠肖雲業的。
*
棠梨宮。
時移勢遷,楓紅鸞怎麼都沒有想到,如今的棠梨宮清冷至此。
院子裡雖然有打掃過的痕跡,但是也不知道是宮女怠惰,還是刻意怠慢,枯樹枝葉七零八落,隨處可見。
枝椏上,掛著過中秋節時候剩下綵燈,卻也沒有人要收回來的,中秋節後下過三場小雨,綵燈早就給打的支離破碎,遠遠看去還是花花綠綠的,走的近了,就看到一團團廢紙擱淺在樹枝上。
楓紅鸞不禁蹙眉。
走到院子裡,楊芸進去通報。
不多會兒有個小宮女迎了出來,穿著一套墨綠色的宮裝,楓紅鸞見狀,不由眉心一緊,已經秋天了, 宮裡的宮裝按著四時來穿的。
春淺綠,夏墨綠,秋淺棕,冬墨藍,為何棠梨宮的宮女,盡然還穿著夏天的宮裝。
這話她也只揣在懷中,不做聲響,聽那宮女給自己請了個安,她問道。
「驪妃娘娘可在?」
宮女點頭:「娘娘請我來告訴王妃,她今日身子不適,得來風寒,怕傳染給娘娘,不方便見娘娘。」
「太醫可來看過了?」
宮女面色稍有些難過,卻忙道:「來看過了,開了藥。」
「那好吧,改日我再過來。楊芸,走吧!」
在楊芸攙扶下離開,一出棠梨宮,楓紅鸞就緊了眉頭。
「這些日子,皇上是不是鮮少過來驪妃娘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