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窗外不遠處一座亭子上,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
衣袍在夜風中翻飛,帶起一陣陣青竹的香氣。
看不清他的容顏,但是他長身玉立的姿態,卻是楓紅鸞再熟悉不過的。
跟著半個花園對望,他的曲子以一聲悠揚結束,放下笛子,他足下一點,踩著樹枝,三五步來窗前。
長在窗外,他墨發高束,僅用一根金簪緊緊箍住,將他俊美的臉展露無遺。
一襲寬袖長袍,風輕揚,衣衫翩翩。
衣領上繡著一圈精緻的金色花紋,一派高貴卻閒逸的裝束。
及至看到他的眸子,複雜望著她的臉孔,她才躲開了目光,淡聲道:「還不睡?」
他站在窗口,目光深沉的看了楓紅鸞一眼。
「我想你,很想你。」
心頭還是不免顫抖了一下,並不是不愛他,只是午飯橫亙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已。
就像是現在,她們離的很近,中間卻還是隔著一堵窗戶。
「我好累了,想歇息了。」
她伸手想要關窗,她沒有辦法面對泓炎,肖雲業的死,依舊是她心頭的大傷。
她可以做到不氣急敗壞歇斯底里,卻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和泓炎鶼鰈情深,相敬如賓。
「紅鸞!」伸手阻了她關窗的動作,他眼底幾分痛楚:「我和想你。」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得了失語症,只會說這一句。
她不語,他修長的手指,鬆開了窗戶,隔著窗扉,撫上她臉頰,黑眸深不見底,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那雙粗糙的手,在楓紅鸞的臉頰上,輕輕的撫摸,遊走。
劃過她光潔的容顏,落在她下巴上,輕輕佻起她的下巴,黑眸對上她的水眸。
「你呢,你想我嗎?」
如今她的心境,說不出想不想這樣的話來。
「不早了!」
她迴避回答,話語中幾分疏離。
看得到他眼底的痛楚。
他鬆開了手,眼神暗淡:「終極你不肯原諒我是嗎?」
楓紅鸞沉默不語。
他當她是默認了,眼底更是無光。
「對不起,打擾你了。」
他轉身,一步步離開的背影那般清冷。
楓紅鸞盡不忍心看,關上了窗戶,背了身過去,她伸手搗住胸口。
想到泓炎會難過,看到他不知道怎麼靠近,可是看到他離開,卻會心痛。
沉沉一口呼吸,她才讓自己好年過一些。
走向床邊,想要歇息,她知道多想無益,她和泓炎之間的如今一團亂麻,她找不到可以解鎖的方式,也找不到理順的頭緒。
她一日不釋懷,一日就無法面對泓炎。
陡然,那光上的窗戶被拉開,泓炎越過了窗戶,跳了進來。
在楓紅鸞還怔忡在原地的時候,他幾乎是緊著步子上前,一把緊緊的把楓紅鸞壓在了肩頭。
「求求你,紅鸞,不要恨我,我告訴自己等你氣消,可是我做不到,一天看不到你,對我來說都是種折磨,我做不到,你回來了,我就不想放你走了,你不理我也好,但是不要趕我走。」
他的力道很重,重的似要把她揉碎在骨血之中,她掙扎了一下,卻只讓他抱的更緊。
被壓迫在他胸膛上,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漸漸的,她忘記了推拒,他的聲音太卑微,卑微到讓她不忍心拒絕。
她就那樣靜靜的站著,卻不回抱他。
可即便這樣,泓炎也滿足了,只要不拒絕,只要她不再拒絕他,怎樣都可以。
就算她不愛他了,都可以。
只要,她還肯待在他身邊。
時間如同指間流沙一般逝去,站了許久站到雙腳幾乎都要麻木,他終於鬆開了她,一雙黑眸,靜靜的望著她。
他想要說什麼,卻被楓紅鸞搶了先。
「夜了,歇著吧。」
她伸手,親自給他解開衣帶。
他眼底流過幾分感動,輕輕握住了楓紅鸞的手。
「紅鸞,我愛你。」
楓紅鸞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著泓炎:「如果我說我也愛你,肯定是真話,但是對不起我說不出口。」
那個冗長擁抱,她已經想明白了,語氣刻意的去尋找和泓炎相處的方式,不如順其自然。
譬如現在,她說的話就是她想要說的。
泓炎一怔,笑的既苦又甜:「我知道,但是謝謝你讓我知道,你至少心裡還有我。」
「睡吧,不早了。」
「嗯!」
黑夜中,他依舊如同往常,從背後輕輕的抱住她,可是她的身子卻很僵硬, 泓炎心裡難過,她從心底裡,排斥他。
可是她肯讓他這樣抱著她,已經是對他最大的仁慈了。
泓炎不祈求能夠回到過去,如今這樣,已經超乎了他預料的好了。
他真的,不敢貪心。
*
早上醒來,泓炎還在身邊安睡。
長長的睫毛,如同胡蝶的羽翼,讓女人都妒忌。
楓紅鸞小心翼翼的從他懷中抽身,卻吵醒了他。
瞌睡朦朧的,他對她展了一個溫柔的笑容:「起了?」
這個笑容,好似把昨天的所有都抹去了一樣,時光倒退到了那無數個清晨,每天她醒來,他總會這樣問一句:「醒了!」
不由自主的,她答:「嗯,睡飽了。」
而他,也習慣性的重複以前的動作,半撐起腰,對她伸過去左臉,等著她的晨吻。
直到感覺到她良久沒有動作,他才有些歉意的坐了起來:「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覺得心頭苦澀,卻一點也不委屈,因為這是對他的懲罰,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