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和驪妃是至交深厚,楓紅鸞自然不疑有他,可是現在這般情況看來,著實詭異。
心生忐忑,不過嘴上,自然要大為謝恩:「謝娘娘賞賜。」
楓紅鸞起身,恭敬福身拜下。
驪妃忽然從玫瑰金椅上起來,踱步到了楓紅鸞面前,她有些高,楓紅鸞又半蹲著膝蓋,便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了。
「起來吧!」
「是,娘娘。」
「紅鸞,你爹爹可還好?」
「勞煩娘娘掛心,爹爹身子安康無恙。」
「雖你我父親有些交情,可你我鮮少走動,算來,我們似乎已經三年未見了。」
楓紅鸞忽然感覺有些奇怪,若說是敘舊,兩個邊走邊說,到御花園說也可以,為何要以現在這種面對面,有些感覺像你問我答的行事來敘舊。
再想到, 驪妃遣散了周邊所有奴僕,難道是有什麼話要說,而這些話,不能叫人聽了。
「是,娘娘。」
楓紅鸞心頭,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但聽得驪妃輕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忽然撫上楓紅鸞粉嫩的面頰,這一舉動,更是叫楓紅鸞忐忑之中,又多了幾分毛骨悚然。
驪妃,葫蘆裡到底買了什麼藥。
「生的果然美麗,素來聽聞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倒是名符其實。」
又誇她長的好看,楓紅鸞只能再度謙虛:「娘娘謬讚了,紅鸞不敢當,那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不過是幾個見過紅鸞的人信口亂說的,若然來個京城選美大會的,他們便會知道,紅鸞是擔不起這個名號的,天外還有天,人外也還有人。」
「你這丫頭,學問倒是長進了。」驪妃的手指,終於從楓紅鸞臉上收回,語氣頗為隨意的笑道。
楓紅鸞心底,卻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放鬆,只是保持著一張大方得體的笑容。
「多謝娘娘誇獎。」
「罷了,不多說了,給我寫信,不是說羨慕我身在宮中,天天能看到美麗景像嗎? 走吧,一道兒去看看,這個時節的御花園,倒真數得上是人間天境,既不熱也不冷,綠枝隨風擺,紅花遍地開,尤其是那杜鵑花,真正美極,倒是今年的玉蘭,開的不是太好,往年這個時候,玉蘭早就盈滿枝頭,白白嫩嫩,一朵朵飽滿欲滴。」
聽驪妃一一介紹御花園花朵,楓紅鸞的心稍微總算放了下來,是她多慮了吧,記憶中的驪妃,就是個鄰家大姐姐的模樣,雖然三年不見她已經是高高在上的驪妃了,但是她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驪妃應當也不會棉裡藏刀的。
是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被害慣了,所以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才會如此敏感。
看眼前女子,笑容的溫暖,一點沒有架子,只是比起三年前成熟一些。體態稍微有些豐腴,可這等豐腴,卻只是讓她更加的好看,臉色瑩潤,皮膚飽滿,紅唇貝齒,氣質絕倫,看著這樣的驪妃,楓紅鸞倒是想像的到,她為何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為何這寵愛會經久不衰了。
*
御花園。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於康定元年修葺過御花園,如今的御花園,煥然一新,亭台樓榭疏密合度,不計其數。
園中奇石羅布,佳木蔥蘢,小徑皆是以鵝卵石鋪成,組成各種各樣精美圖案,頗為賞心悅目。
一路走來,繁花似錦,錦繡明艷,道路兩旁,是開的層層疊疊紅紅火火的杜鵑花。
紅杜鵑,黃杜鵑,粉杜鵑,粉白相見,粉黃並存,各色各樣,宛若一匹精美無儔的雲錦,燦似明霞;等又恍如一幀精美的畫卷,雲生霞蔚,山矗浪捲,躍然紙張之上,格外動人心魄。
兩人的走過的一條小徑,進了一座涼亭,亭子,早已經布設了搞過茶水,兩個宮女在亭子裡伺候著,身著淺色宮裝,與這盎然春意,相得益彰。
宮中宮裝,一年八套,春淺綠,夏墨綠,秋淺棕,冬墨藍,四色衣服,都是應景兒穿。
如今身邊兩個宮女,應當是驪妃身邊伺候著,看到驪妃,恭順的請了安,上來倒茶。
驪妃笑著擺了擺手,平易近人。
「下午吧,本宮只想和楓小姐單獨賞賞風景,說會兒話。」
「是,娘娘!」兩個宮女退下,楓紅鸞眼觀八路,忙起來給驪妃斟茶,驪妃微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掃向了亭子外面鬱鬱蔥蔥的一片美景:「好看嗎?」
楓紅鸞忙點頭:「美若畫卷 ,此景只應天上有。」
「學問倒是真長了一些,美,是極美的,可是再美好的東西,看多了總會厭倦,而且花無百日紅,過了這個春季,再美的風景也留不住,紛紛都會凋零,而芙蓉牡丹月季荷花會接踵而開,誰還會記得,曾有杜鵑艷如霞。」
言辭間,盡顯落寞,楓紅鸞心頭不禁一怔。
顯而易見的,驪妃這是在由花及人呢,原來如此得寵的驪妃,居然也會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失寵,如同那開的爛漫的杜鵑,化作了地底泥巴。
也難怪,三年一度,皇上登基之初忙於政務,根基不穩,所以並沒有選秀,而如今康定三年,三年一度選秀,等到四月底左右,就要開始了,一代新人換舊人,驪妃也有了危機感。
聽明白了,楓紅鸞微微一笑:「花自無百日紅,若是紅了百日,這花也就成了精了。」
此言一出,只見驪妃眉心微微一縮,楓紅鸞當做看不到,繼續道:「可花紅不紅,只在人看不看。花開的再好,無人欣賞, 那便是徒然,反倒是若是有人欣賞,即便是開在山谷中的野百合,也不會寂寞。」
此言,楓紅鸞狀似說的隨意,可豈能真是隨口說說,看驪妃漸漸舒展的眉心,楓紅鸞就知道,個中深意,驪妃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