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府後,也不及回去自己的星動閣歇息會兒,楓紅鸞讓留香把包裹送回自己的房間,就直奔為峰閣。
甫一進去,就看到兩個男子從為峰閣出來,大抵是她父親的同僚,隱約熟悉,卻不認得叫什麼,不打招呼不好,打招呼又顯尷尬,她避讓了一陣,待得兩人離開,才進屋去。
楓城顯然沒想到楓紅鸞會突然出現,甚是歡喜。
不過歡喜之後,卻蹙起了眉頭:「怎麼,就從凌府回來了?」
楓紅鸞溫婉一笑:「不是,只是回來看看爹爹,順道兒,有個事情要爹爹幫襯。」
「是不是凌家又出什麼事了?」
「倒沒有。」楓紅鸞安慰,「一切都還如意,伯母的腳也在漸漸好轉,只是她昨夜做了個夢,夢見凌哥哥的死了,內心焦慮不安,非說要見上他一面,讓我央爹爹安排。」
楓城聞言,臉上稍有難色:「我如何會想不到讓他們母子見上一面,可是,如今你凌伯母的腿成了那般,若是讓凌澈瞧見,在獄中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天牢中的,陰暗潮濕寒冷,本就折磨人身心,紅鸞,依你之見,該如何?」
楓紅鸞故做思慮狀,少頃,開口:「爹爹,便不讓凌哥哥知道凌伯母的腳受傷了,你安排一下,讓凌哥哥和凌伯母坐著照面,那不就看不出異樣來,既能讓凌伯母安心的,又不會讓凌哥哥擔憂,爹爹以為,這樣如何?」
楓城大讚:「孩子,果然你是女兒家,心思細膩如塵,如此,便是最好不過了,好,你回去凌府,同你伯母說,名字中午,我派轎子去接她,到刑部大牢看澈兒。」
「爹爹,你不計前嫌,美名遠播,如此胸襟,天地難比,只是爹爹,凌哥哥此人,若是心中還對爹爹懷有憤懣,那如何是好?」
楓城似乎也有些發愁的模樣:「怕是這憤懣,早已經根深蒂固,要除去,一時有些困難,罷了,我只願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至於旁的,我會派人暗中監視,多加留心,澈兒經此一劫,怕短時間內,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凌澈是個聰明人,這點,楓紅鸞同楓城看法一眼,但是過了這段時間呢?
如爹爹說的,凌澈心底的誤會和憤懣,怕早已經根深蒂固,就算是事實擺在面前,他也未必會相信,他心頭篤定,是楓城害死了他的父親,這樣一個人,留於世間,真正就是養虎為患。
但是現在,還不到除掉他的時候,因為她心裡早有盤算,大將軍既然要拉攏凌澈,而凌澈和楓府如此一來,也已經算是撕破臉皮,肯定會光明正大的去投靠大將軍,就不妨利用凌澈,看看大將軍要做什麼。
這是楓紅鸞初步的打算,當然,如果凌澈真的安分了,真的什麼小動作都不做了,她自然有另外一番打算。
放過凌澈,絕對不可能,此恨綿綿無絕期,她一日不報仇雪恨,一日內心就憤恨難平,她從來都不是個善良的人,就算上輩子是,這輩子,也絕對不可能。
父女兩人對此事達成了一致意見,總算可以敘敘家常,說幾句貼心的話。
幾日不見,楓城似乎削瘦了一些,終日的操勞,為凌家事情奔波費心,也難為他。
「爹爹,天寒地凍,洛河從東北給你買回來防寒、防潮的狍子皮襖、皮褥子,都拿出來用吧!」
「入了冬,就用著,洛河過段日子還要北上,我讓他再帶一些回來,你捎帶去給你凌伯母。」
「嗯!」那種人,凍死不足惜,但此刻,楓紅鸞依舊要帶著孝順的面具。
「爹爹,方纔我看進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我似有些眼熟。」
楓城表情一怔:「其中一人,是你舅父,你認不得了?」
「舅父!」楓紅鸞的表情,是楓城想像不到的震驚。
舅父,她母親有個親弟弟,因為母親娘家在江南,相距千里,母親當年嫁給父親一截莽夫,娘家極力反對,母親一意孤行,所以外祖母曾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叫母親這輩子都不要再踏入娘家們半步。
母親和娘家的關係涼薄,及至去世,娘家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弔喪,大約楓紅鸞十歲光景,母親娘家的遭難,當時父親已經是將軍頭銜,娘家厚著臉皮來投靠。
來的是她外祖母和舅父,那是楓紅鸞唯一一次見到那個小母親十五歲,和她年紀相仿的舅父。
要是記得沒錯,上一世,這個舅父年紀輕輕,最後官拜三品禮部侍郎,官運亨通,飛黃騰達,十分了得。
她會吃驚,並不是因為知道舅父以後會平步青雲,做到禮部侍郎之位。
而是她記得,在朝堂上,這個舅父幾次彈劾過他父親,仗著禮部侍郎之職,伶牙俐齒之嘴,幾次以禮儀孝悌之道中傷父親。
既說當年家姐過世,父親因為還在記仇,所以不來報喪,等到他們知道,家姐已經過世三週年,他母親差點為此哭瞎了眼睛,說父親是個小氣記仇之人。
又說去過楓府,見到楓府用先帝上次的絹緞做窗簾,窗簾上還紮著兩枚繡花針,實屬對先帝的不敬不重。
還說楓紅鸞平行有愧,不知禮義廉恥,大家閨秀時期,就經常出入市井與那些流氓地痞廝混,嫁做人婦,還不知檢點,同府上丫鬟廝混,無視身份。
……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每一件都能讓他說的顛倒黑白,扭曲是非,可偏偏皇上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湯一樣,句句相信,後來對他父親,越來越不倚重,越來越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