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可奈何,哭笑不得的為他擦去眉毛上沾去的白花花的面粉。
此刻,她真的嚴重懷疑,這個男人,還是許南川嗎?
被她擱置在不遠處桌面的手機響了,她欲跑過去接,他卻摟住她的腰,說什麼也不肯放松,非要她手把手的教,她實在是被他纏得脫不開身,出言威脅他,“萬一是我媽的電話,我跟你拼命!”
“打回去不就行了!”他無所謂的語氣。
“她沒手機,她要打也是用校園的公用IP電話。”她想了想,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小了,只是胸口莫名的煩躁讓她心神不寧。
許南川像個孩子一樣大聲嚷嚷,“我不管我不管,唉呀,又破了!你賠我!”
“不能太用力的,你不會輕點捏啊?”
“好吧,重新來過!”
“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笨手笨腳的呢?”
“我笨?你竟然罵我笨?”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
“再敢狂妄我今晚不讓你吃餃子!”
兩個人折騰到十點多,總算把晚飯的事情給解決了,許南川偷懶不肯打掃廚房,還理所當然的辯駁,“管家說過了,怎麼髒都沒關系,等他回來再整理。”
慕向惜一口否決,這樣邋遢的場面,他竟然還有臉留給別人看?
所以,她就兩個字,“不行!”
許南川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照辦,想他大少爺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情,所以,很是心不甘情不願,不過看對面的小孕婦一臉堅定的神情,他這才唉聲歎氣的聽命行事了,拿了拖布開始奮戰廚房。
慕向惜本來是在擦案子的,卻猛然想起了那個電話,她慌忙洗了一把手,抓了手機就查看來電顯示,那個號碼,果然如她猜想,是媽媽打來的,用的電話就是校園裡最普遍的那種公用電話,她以前沒有手機的時候經常買卡來打電話,所以對前面的四位數字很是熟悉。
看來,爸爸是真的沒有能夠在除夕趕回家了,史無前例的事情,為什麼會這樣?工作有這麼繁忙嗎?難道,是在第三者那裡?不不不,一定不是的,她拼命的搖擺頭,想要揮去這個猛然竄上來的毫無憑據的猜想。
心裡惴惴不安的回撥了過去,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了,她也沒指望會聽到媽媽的聲音,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有人恰好在對面還試探的對她‘喂’了一聲,慕向惜失望的歎氣,不是媽媽,就要掛掉的時候,那位同學開口了,“你好,你是要找剛才那個女士嗎?喂,對面有人嗎?”
“那個女士?五十多歲的模樣,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慕向惜急切的問道,心髒跳得就像擂鼓一樣。
“是的!”
“她人呢?她人呢?”
“剛走。”
“剛走?你確定?”慕向惜的聲音裡滿是驚詫和難以置信,在這樣酷冷的外面,還下著大雪,跟她一樣畏寒的媽媽會無聊的在那裡等將近三個小時嗎?只為等她一個電話?這怎麼可能?!
“是的,我是校園執勤人員,這不是放假了嗎,校園裡本來就沒有什麼人,何況今天是除夕,她一個人在這裡呆了好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的死盯著話筒,我來回巡邏了幾趟她都沒走,剛剛我忍不住過來問了一下,她自言自語著什麼‘不完美了,丈夫沒了,女兒沒了,孫兒沒了,只剩下她了……’,然後,就神情落寞的默默的走開了,我想,她大概是精神受到什麼刺激了,所以……”
對方再說什麼,慕向惜已經聽不到了,太陽穴突突的跳動,一支支的毒箭刺入靈魂,那拔不出來也按不進去的絕望穿透肢體,她彎下腰,象蝦米一樣蜷縮著,等待痛楚穿過去,慢慢麻痺了,‘不完美了,女兒沒了……’,媽媽,對不起,對不起,是女兒不夠貼心,讓你一個人孤獨的過著這個春節,對不起!
“向惜,向惜,怎麼了?”腰被他從後面親密的擁住,許南川緊張不已的轉過來,盯著她,她蒼白得仿佛一下子就會從他手裡消失掉。
她顧不得身體的痛,拖著他的衣袖,無法停止的顫栗,抓住他的指尖,似乎一松手就失去了希望,她滿臉的期待和焦急,她的聲音帶了歇斯底裡的成分,“阿川,送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外面的雪下了很多天了,晚上結冰很厚,路面很不安全,明天一早,明天一早我就送你過去,好不好?”他為難又疼惜的說。
“不!不要!現在就回!”淚珠一顆顆由眼眶滑下臉龐,啜泣到沒有聲音,手掌輕觸腹部,一碰就鑽心的痛,她忍受不了的趴在他懷裡,冷汗從額頭滴落,她六神無主,身體又無法承受,像是一抹無主的幽魂,無能為力的感覺更是讓她撕心裂肺。
“噓噓噓,寶貝乖,乖,肚子痛是不是?你看看你,都出冷汗了,先別緊張,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抱著她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將她攤平,頭靠在他的腿上,他為她力度適中的按著無法喘息的胸口。
“媽媽,是媽媽……”她錯愕呆滯無助,將剛才的電話內容說給他聽,說得斷斷續續又語音模糊,他聽明白了,暗暗點頭,“嗯,她大概是想你們了,或者想要聽聽你們的聲音,僅此而已,乖,別擔心,明天,明天好不好?”
“我放心不下,一想到她說那樣的話,我就有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他一聽就擰了眉頭,氣結的將她打斷,“傻瓜,看來你老公我真的該教訓你一下了,跟你說過多少次,那些夢都是相反的,是不真實的!現在有了寶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更不能多想了,聽到沒有?”
“哦。”被他雄渾的氣勢憾到了,慕向惜倒是慢慢平靜了下來,呼吸也開始順暢了起來,他繼續威脅,“再不乖我就打你屁~~股了!”
“你捨得嗎?”她伸了伸舌尖,雪白的牙齒更是襯得那紅色的妖嬈和嬌艷,惹得他眸光大亮,親密的不懷好意的湊上來,嘿嘿的奸笑,“捨得!絕對捨得!與其讓你心痛成這樣,倒不如讓你屁~~股痛來得更好一些!老婆,把屁~~股翹起來,老公我親自來家法伺候!”
說著,就真的去撩開她厚重的棉質裙擺,大手在她纖細的腿上和TUN部上徘徊,她臉紅的大叫,著急的想要逃離他的魔掌,“色~狼,你干什麼?”
“被你說對了,既然捨不得打,那就索性揩揩油,哈哈,也不枉我隱忍得這麼辛苦,再不給我開葷,我就要成神仙了!”
“才不給你揩,滾開滾開!”
終於,她還是聽他的勸了,兩個人在壁爐前的地毯上相互偎依著過了第一個春節,約定了要守歲到初一的,但她終於還是縮在他懷裡頻頻點頭,困意漸漸襲來,她有些把持不住了,身後的男人突然離開了,她失落的回頭尋他,卻見他手裡拿了一個毛茸茸的小熊站在不遠處誘引她,“乖,過來抓我,抓到了就歸你了。t”
“真的嗎?”她幽幽竊竊的表情咬著指尖,在小熊和溫暖的窩窩之間做著痛苦的抉擇,楚楚可憐的眼睛眨啊眨的,許南川失笑,“別用這招來勾~~~~引我,你老公我剛剛修煉了金剛不破之身,暫時可以做一個合格的柳下惠。”
色~誘破功了,慕向惜不得已,只有屈尊站起身來,剛走過去手還沒觸到,他就敏捷的一個側身躲了過去,她去追,追了滿頭大汗總算沾沾自喜的將東西撈到手,抱著東西樂呵呵的回去,剛把毯子拉到腿上,許南川又出現了……
這次,手裡抓的不是別的,正是她的新寵水晶球,而且作勢要往下面摔去,她大叫著沖過去,他帶著她到處跑,讓她在客廳裡追著他繞圈圈,直到她氣喘吁吁,一貫慵懶垂落的頭發也被她惱火的綁成了馬尾,稍微歇息了一下就要開始重新備戰,他卻笑嘻嘻的走過來,將東西塞到她懷裡,順勢將她抱起,盯著她因運動而紅撲撲的臉頰,水珠從她晶瑩的肌膚上蜿蜒而落,一道道惹人遐想的軌跡像緞子般閃閃發光,他的喉結不由得滾動了幾下,然後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沖動,“寶貝,這下暖和了吧?”
慕向惜驀然一愣,原來,他不是故意耍她呢,心裡濃濃的感動,她老老實實趴在他懷裡,呢喃著,“阿川,謝謝你!”
“好了,和小豬洗鴛鴦浴的時刻來臨啦!”
“啊?才不要跟你一起!”
“有了新歡竟敢撇下為夫?”瞪著她懷裡寸步不離的水晶球,他故作大怒,她嘻嘻笑,“你奈我何?”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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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被褥松松軟軟,洗過澡的身體,全身混合著水氣,溫溫的,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一波一波的倦意襲來,耳邊傳來他的愛語纏~~~綿,唇角幸福的翹起,這聲音一點點的飄遠,飄遠,她睡著了……
在除夕的鞭炮聲響起的時候,她睡著了……
深靜悄暗,雪的光芒帶著冷意從窗外灑進來。
慕向惜睡得並不安穩,手臂和雙腿仿佛被什麼東西絞纏著,怎麼也翻動不了,床邊有一個朦朧的黑影在走近,慢慢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她一驚而醒,兩眼驟開剎那間,幻覺再次凝聚,果然有一道纖纖細細的人影立在床尾她的腳邊,半透明的身子,幾日不見而已,已成陌生之軀,恍然中只覺如同隔世,冷然淡黯的水眸,似蒙了一層看不見的霧淼,裡面滿是淒淒切切的幽怨和委屈,那是一種極致孤絕的美,是媽媽,是媽媽沒錯……
她心裡想絕對不可能的,又是一場夢吧!
復眨眼後也不知是幻影消失還是她又沉迷睡去,只覺依稀一閃,她已經不在身邊了,她想站起來,膝蓋卻酸軟無力,腿輕飄飄的似沒著體。
‘吱呀’一聲響,窗戶打開的聲音,她驀然抬頭,那身影在她眼前許了一個圈,回頭沖她粲然一笑,本來寂靜的外面竟然生生的躥起那晚璀璨燃起的煙花,她的臉,帶著喜悅的決絕的光彩,綻放著她前所未有的美麗,一個轉身,雙手展開,天使一樣眩人輕盈的姿勢,毫不猶豫的飛了下去,下面,定有祥雲托著她的身體吧!
真好!真幸福!
那下面,就是書上所說的天堂嗎?
天堂?天堂?
她去了天堂?!
腹中陣痛傳來,她醒來的那瞬間,瞳孔裡似乎真的看見了五顏六色的煙花和那淒美的笑臉,但清清楚楚的是沒有,什麼也沒有,只有雪,在繼續下著……
身上湧出了冷汗,頭發汗濕地貼在鬢角,身邊的男人睡得正沉,以占有的姿勢擁著她的腰身,不讓她稍離分毫,她用盡全力掙脫出來,惹得他咕噥了幾句,她神經質的跌跌撞撞的來到窗邊,推開窗戶,狂風湧進來,她低頭急切的尋找,哪裡有別的?
冥冥之中,有陣陣哀傷的音樂響起,伴隨著木魚聲,還有她聽不懂的佛偈:淚水在飄,唇邊是空門,落吳入流水,停不了的是那千年的宿命,故事裡,多少斷腸,訴不盡的相思,一遍一遍的傳誦,那孤單的背影,道不盡,有太多無奈,那笑聲,熟悉卻陌生,那是你耳邊的呢喃。
等一切落盡,聽見了千年的哀怨。
任思緒飛,是拉不斷的愁;人散盡,猜不透誰是誰非;是懷念,卻已分不清當初模樣;是傳說,苦等,是一圈一圈的年輪,來了又去的故事,重復不了你我的心痛。
那似曾相識的模樣,卻還是一樣的傻,一曲離別頌,了斷了前世的姻緣。
木魚聲,敲打的心痛……
一句話,無盡的等待,青燈紗窗看破了紅塵,門外歸來,相望卻是無言……歎人生,不過煙花般易冷,絢爛後無盡的苦痛……
煙花般易冷……
煙花般易冷……
等她聽完,身體早已被風吹得僵硬,不得已只好重新掩上窗欞,卻不想再回到床上了,手裡抱著水晶球,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再哭了,不可以再哭了,他的承諾,她的等待,一番波折之後,他們迎來了新的充滿希望的生活,她的愛情,圓滿了吧!
可是,回頭看床上的男人,為何感覺朦朦朧朧,為何這般不真切,為何相聚在一起卻感覺無緣再牽手,她迷茫了!
唉,那麼,既然睡不著,干脆不睡了。
仰望著這似乎永遠不會有黎明的夜空,媽媽,是你在怨我嗎?對不起……
等我,明天,我就回去看你,我們一起過完這個春節,以後,就等寶寶出世了……這個孩子,一定留給你……一定留給你!
初一一大早,家裡就來了客人。
管家因為不放心他們二人,帶著大廚師早早的來了,和他並肩走在一起的,不是別人,正是許南川的爸爸許文泰,張素凝這次並沒有跟來,梳洗一新相擁著走下來的許南川和慕向惜從樓上下來,看到他的一瞬間,慕向惜大歎驚奇,許南川卻習慣性的收起了笑容,臉色陰沉得比外面的天氣還要惡劣。
慕向惜見狀,使勁在他背後掐了一把,小聲的威脅著,“不是說好要一笑泯恩仇嗎?怎麼又耷拉著臉色,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別!”看她要走,許南川急了,一把攬住她,勉強朝那人擠出了笑容,“爸,新年好!”
“新年好!”許文泰了然於心,沖慕向惜感激的一笑,指了指桌子上的酒瓶,黑諾比紅酒,一年只限量生產二十瓶,這裡就頗有排場的擺放了三瓶,他自嘲,“不知道今晚有沒有興致陪我這個孤家寡人飲酒賞雪?”
“我沒有時……”
許南川推拒的話還沒說完,慕向惜就把他打斷了,一臉輕松快意的笑容,拉著他一起來到許文泰身邊,滿口應承著,“可以!當然可以!他放假這幾天在這裡閒得發慌,幸虧爸你來了,嘻嘻,今天怎麼也這麼空?”
“每個春節,我都會過來的。”他環視了一圈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語氣不免得一陣唏噓短歎。
每年都來,只是見不到他夜夜相思的那人……
慕向惜一怔,心裡對他的同情又多了幾分。
將許南川推到他身邊,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又重新牽了回去,一臉的不情願,“剛才不是說好要一起回家的嗎?”
她溫柔的一笑,搖頭,“沒關系的,我就回家一天而已,明天又不是不回來,你今天就陪著爸爸吧,父子二人一起飲酒作樂,也不失為一件快事啊!管家,幫我准備車子吧,我一會兒就回家。”
說著,跟許文泰匆匆告別,她戴了手套就出門了。
剛走出門口,那人就追了出來,語氣滿是指責意味,“喂,女人!”
很顯然,他在生悶氣。
“又不是沒有分開過,我們才剛剛好了幾天而已,你就黏我這裡厲害?”她半開玩笑的等他過來,他擁著她,吻著她的頭發,祈求的語氣,“別回去了,我派人去把她接過來還不行?好不好嘛!”
她簡直欲哭無淚,這男人!
她轉身向著他,按住了他已伸進她羽絨衣的手,“好了好了!”
他依然故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不安,就好像這次分別以後很久才能得以相見一樣,我肯定是被你傳染了神經質,怎麼辦?”他的手眷戀的在她身上游走,那灼~熱的吻再次落在她的臉頰。
她心裡隱隱的一動,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雙手回抱著他,在他的臉上胡亂吻了幾下,“如果晚上可以,我會帶著媽媽一起過來的,這還不行?”
“說真的?”他大喜,她甜甜的笑,用力點頭,“嗯。”
他果然沒有再堅持了,靜靜的松手,然後又猛地捧住她的臉,狠狠的吻了幾下,這才向等在旁邊的車子招了招手,直到把她送進去,看車子穩穩的離開,他這才依依不捨的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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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門口,慕向惜一路上怦怦亂跳的心終於稍稍落了一些回去,因為太過於激動,兩只腳還沒站穩,她就一個不察,差點人仰馬翻,如果不是那司機身手了得,在她身體著地的那刻扶住了她,要不然她這一下摔了,孩子恐怕就沒了。
看他比她還要驚慌失措,她笑了笑,只怕是被許南川委托了護送她回家的重任,如果完不成,讓他提頭來見吧!
她揮揮手,回頭安慰他,“謝謝,回去就不要告訴他這小事了,免得我挨罵。”
那人點頭,扶著她來到屋門前。
剛推開那扇門,慕向惜就聞到了一股異味,腥甜腥甜的,帶著一股熱熱的紅色的霧氣,攜帶著強大的味覺沖擊,直接洶湧的竄入她的鼻孔,讓她一個暈眩,勉強摳住了門欞,這才得以站穩身體,心裡劃過一絲詫異,思緒在心頭盤許著,經久不去,是什麼?
她用力的回想,如此熟悉的氣息,是什麼是什麼?
已經走出去幾步的男人身軀一震,專業的素質讓他幾秒鍾之內就聞出了這氣場的異樣,他閃電般的擋在慕向惜身前,從懷裡拿出一把鋒利的閃著幽幽藍光的匕首,幽黑的眼神在客廳裡打量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循著氣味,他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那扇半啟半閉的浴室門……
什麼生死廝殺的場面是他沒見過的,可是,還是被眼前的情景給震驚的定在了那裡,等他反應過來,想要阻止慕向惜靠近的時候,她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
那淒慘又驚心動魄的一幕,就此在她腦海裡定格了……
好美,美得如那盛開的罌粟花,美得眩人美得讓人心動,懷疑那是不是真的,懷疑她此刻置身的是天堂還是地獄……
呵呵,這麼美,怎麼可能是地獄?
那麼,就是天堂了吧?
正如昨晚的夢境,沒錯,是的!媽媽她已經去了天堂,她墮入了雲彩之中,她乘著祥雲飛走了……
夢境又重演,她淒美的笑臉猶如剪輯精美的電影,一遍遍的重放著,一遍遍的淹沒了她的神經,媽媽微笑著溫和的沖她招手,媽媽的長發在風中飄舞,覆蓋了她的身體,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血液,全部都是黑色的,是風太大了嗎?她看不到她的臉了,她看不見了,她死命的掙扎死命的扭動,誰,是誰死死的抓著她,夾著雪花的冷風大口大口的灌進她的胸腔,她的胸口滿得要炸開了!
“啊,啊……”她撕裂的尖叫。
她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在她面前晃動,眼睛裡的焦急讓她迷惑,他干嘛急成這樣?
她推開他,她要去找她的媽媽,她要去叫醒她,她竟然躺在浴池中睡著了,這麼冷的天氣,她躺在冰水裡不冷嗎?而且,那水的顏色,就像是那天晚上許南川為她泡澡准備的玫瑰花瓣,紅得發黑發紫!
“媽,我們回屋睡去,好不好?”她笑著去拉她,真是的!都這麼大年紀了,身體不好又倔強,還跟個小孩子似的耍脾氣,感冒了可怎麼辦?
觸手的冰冷讓她一怔,看著滿手的血紅,她無所謂的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聳聳肩笑道,“沒關系,嘻嘻,媽,來,我們回屋。”
肩膀被人死死的從後面攬住,她無論如何怎麼也靠近不了自己的媽媽,不得已只好回頭,“我求求你了,大哥,放開我吧,你沒看到我媽媽在浴缸裡躺著,都冰冷冰冷了,快點快點,幫我喚醒她,快點呀!”
他為難的搖頭,說了什麼一長串的話,她竟然一個字也聽不到,只能看著他的唇在困難的翕合,似乎有什麼生硬的話語自唇齒間拼命的擠出,扭曲的表情讓她控制不住的大笑,她笑得淚水都出來了,笑得渾身無力,笑得肚子痛得要命,她跪在地上,除了傻笑,已經什麼也不會做了。
不知道這樣持續了多久,她陷入了昏迷之中,直到她的嘴被一柔軟的物體壓住,氧氣一滴滴的進入她的肺部,“呼吸,好了,向惜,再來,好了,沒事了,寶貝,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沒事了。”
他輕柔的吻著她沾著淚珠的眼瞼,一寸一寸,一點一點,像是對待他最為珍貴的瓷娃娃,烙下屬於他一個人的印記,他把她抱在懷裡,輕輕的拍打,她似乎躺在了風浪裡最為堅固的一顆巖石上,她感覺到了安全,她緩緩的清醒了過來,這才看清將她抱在懷裡的男人,他跟剛才那個陌生人一樣的一臉緊張,她笑了,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阿川,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好了晚上我帶著媽媽過去的嗎?爸爸呢?你把爸爸一個人孤獨的扔在了家裡嗎?你呀……該說你什麼好呢?”
“向惜……”旁邊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她視線裡,他欲言又止,慕向惜詫異的側頭,“爸爸?你怎麼也來了?你們倆這是……”
眼睛不經意間瞥了眼臥室門口,那裡來來往往的人都是誰?
是誰在她家?
她著急的欲起身過去看個究竟,卻被許南川緊緊抱在懷裡,唇在她發間流連,一聲聲的輕言軟語安慰她,“乖,不要過去。”
“阿川,媽媽呢?是不是把她抱到床上去了?她剛才好冷好冷,還洗冷水澡,呵呵。”她好氣又好笑的說著。
“向惜,乖,聽話,好好呆在這裡。”
“為什麼不讓我過去看她?”
“你媽媽在睡覺,別去打擾她,好不好?”
“哦,知道了。”她悶悶的應著,像個孩子一樣可憐巴巴的看著門口,想要過去看,可是又害怕惹身邊的男人不開心。
許南川示意爸爸將門關上,慕向惜這才安頓下來,她好奇的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們二人臉上的凝重表情是為何,身邊男人平時最為性~~~~感和好看的唇角此時卻耷拉了下來,她靈機一動,搞怪的齜牙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牙齒,兩只小手還彎曲著放在嘴邊,像極了偷吃東西的小倉鼠……
表演完了,卻沒有看到預料中男人的哈哈大笑,她苦了臉,他遇到什麼傷心的事情了嗎?連她自毀形象的討好他都看不上眼了,真掃興!
“不好嗎?”她不悅了。
許南川立刻收起了剛才的灰暗面孔,捧著她因為懊惱而皺巴巴的小臉,一字一句的誇她,“好!很好!我的向惜是最棒的!”
她終於咧嘴一笑,撲到他胸口,然後,她一動不動了……
因為,剛才的一個劇烈動作,讓她突然感覺到腿間有些不適,似乎有熱乎乎的東西從下體流出,有一只耙子一樣尖銳的利器在切割、撕扯著她的五髒六腑,這種感覺讓她不適,卻不會有相應的痛意,她茫然的伸手去被褥裡面,再拿出來的時候,瘦削柔白的手上,竟然是刺目的血紅……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許南川臉色大變,慌忙掀開被褥,瞪著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染紅的絲被,他回頭發狂的叫嚷著,飛奔過來的許文泰同樣的手腳無措,慕向惜‘咯咯’的笑了,指著他們,“你們這是干嘛呀?哈哈哈,這血是從浴室帶過來的,媽媽在洗花瓣澡,嘻嘻嘻,花瓣澡,阿川,是玫瑰花瓣呢!好美好漂亮啊!”
“向惜,你不要嚇我,向惜,你清醒一下!爸,爸,爸,電話打通了嗎?快點!他們晚到一步,我要他們的命!我要他們的命!”接近狼嗥的嘶吼更是讓慕向惜笑得抑制不住,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許南川這樣抓狂呢,真好玩!
她舉起手,迎著窗戶,從指縫裡往外看,那白茫茫的天空也帶了一層紅紅的光暈,她驚喜連連,拉過已經急得額頭青筋暴突又大汗淋漓的男人,嘰嘰喳喳道,“阿川,你看,紅色的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向惜……”許南川嗚咽了,堅強的男人,已經很久不知道淚水為何物了,今天,他不知不覺間破例了。
PS:哎!寫這一章的時候心情其實很沉重……向惜是個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