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雞蛋。
她伸出手來,抹掉擋住視線的蛋液,卻發現前方還有一群人。
他們舉著唐心悠的照片,不停的向她咒罵。
「第三者!」
「小三!」
「無恥!」
然後是一個個不明物體飛過來,全都準確無誤的砸在她的身上。
雞蛋,西紅柿,菜葉子,飲料瓶子,甚至還有油漆桶和顏料罐子……
唐心悠的粉絲們瘋狂的向她攻擊著。
記者們早就躲到了一邊,只剩夕顏一個人呆呆的站住不動,渾身上下,落滿了各種顏色,紅的,黃的,白的,綠的,黑的,藍的……像極了一幅奇怪的畫。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這麼狼狽的事情,她甚至連逃跑都忘記了,只是那樣的站著,任憑各種物體向自己襲來,忘了冷,忘了疼。
因為,心才是最疼的。
為什麼會到今天這樣的境遇?
她沒有做過別的壞事,只是,她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她傷害了霍一鳴?傷害了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報應?
對,這是報應,是她這種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的報應!
雞蛋和各種不明物體還是不斷的襲來,她似乎是聞到了血的味道,又或者是雞蛋的腥味,她不知道。
她只覺得渾身越來越燙,意識也慢慢的變得模糊。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對面的粉絲群向自己奔來。
也許是他們手裡的東西扔完了,現在要來打她,或者踩死她,殺了她……
不管怎麼樣,她都無力掙扎,她仍憑自己慢慢的失去意識,然後倒在了被各種顏色染上的雪地裡。
失去意識前,還有各種聲音傳入耳中:
「那個女人在裝死……」
「對,就是裝死……」
「不要臉……」
當她醒來的時候,穿著是乾淨的病號服,頭髮和臉上,也沒有那些粘稠的雞蛋和顏料了。手臂上是輸液的管子,額頭上纏著紗布。
夕顏不知道是誰把她送到醫院的,不可能是那些瘋狂的粉絲,也許是那些記者,或者是不認識她的路人。
她還活著,只是渾身依然發燙,嗓子乾啞,說不出話來。
病房裡沒有別人,安靜的很,讓人很容易再次睡著。
可是夕顏不想睡,她掙扎的坐起身來,走下病床。她要離開這裡,她不想再呆在有人的地方,受著別人的辱罵和白眼。
頭上的傷口很疼,疼的讓她差點又暈了過去,手臂亂舞,想找個支點扶住,慌亂中,腿卻狠狠的撞在病床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病房的門被呼的一聲推開了。
是護士小姐被聲音吸引過來,她看見夕顏躺在了地上,驚呼了一聲,連忙跑過來,將她扶了起來:「小姐,你還沒有退燒,身體很虛弱,請好好躺著,打完點滴。」說完,就強迫她躺回了病床。
「我要走……」夕顏艱難的發出嘶啞的聲音。
「小姐,你這樣子,哪裡都不能去。」護士眼裡流出一抹同情,然後盡職的為她蓋好被子。
夕顏因為發燒,身上忽冷忽熱,不停的發抖,可是她還是想倔強的離開,又掙扎了一下,卻被護士按回到床上。
「沈小姐,你放心,這裡是聖安娜醫院,沒有人會打擾你的休息,所以請安心睡一覺吧。」
聖安娜醫院。
夕顏知道這個醫院,是全國最豪華的私人醫院。當然不會有人來打擾她。
可是,是誰把她送到這裡來的?
「是誰……」她努力想發出聲音,可是,發燒讓她嗓子發炎,整個扁桃體都腫了起來,嗓子像刀割的一般疼。話到了嘴邊,只剩嘶嘶的出氣聲。
護士小姐聽不清,只是囑咐她:「不要說話。好像燒的更厲害了,我馬上去找醫生。」
等醫生來的時候,夕顏意識早就變得模糊了,她感覺到一隻手附上她的額頭,檢驗她的溫度,可能是她太燙了,竟然感覺那隻手冰冷。
「溫度計。」醫生是個聲音沉穩的年輕男子。夕顏雙目失焦,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看到他的輪廓。
好像霍一鳴!
是霍一鳴嗎?
她覺得眼淚從眼角滾落下來:「一鳴……」她嗓子沙啞的喊道:「一鳴,是你嗎?」
「沈小姐,你能聽到我的話嗎?」醫生拿起小手電,扒開她的眼皮,觀察她的眼球:「沈小姐?」
聲音也好像,是霍一鳴,一定是霍一鳴!
夕顏燒糊塗了,伸出手來,去抓他的手:「一鳴……」
「多少度?」醫生問護士。
「四十一度。」護士聲音焦急。
「不好,要轉成肺炎。」醫生轉身看她:「安定痛再加一倍!」
「一鳴,我要死了嗎?」夕顏還有意識,她聽到了燒到四十一度。
「聽覺沒問題!」醫生說:「沈小姐,你能看清我嗎?」
「一鳴……」夕顏看不清,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她還是把眼睛睜得大大,想看清她,她怕自己閉上眼睛,昏睡過去,再醒來,就見不到他了。可是,卻怎麼也無法對焦。
「瞳孔渙散了,快,量下血壓,輸氧!」
夕顏死死的抓出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沈小姐,請你放手。」
不,她不想放手,昨天晚上,她放手之後,知道自己有多痛,她現在要死了,她不要放手!
「沈小姐……」
病房裡的各種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成了嗡嗡聲。
夕顏終於閉上了眼睛,失去了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