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護士就來給溫亭做常規檢查,Jonassen醫生看過記錄以後,微笑著對溫亭說:「你的狀況很好,我們會成功的。」溫亭也對著他淡淡的一笑。
被護士推往手術室的走廊上,莫以笙握著溫亭的手,在她眉心輕輕一吻,說:「亭亭,別怕,我在這等你。你只要記住,你在哪,我就在哪。」
溫亭笑著衝他點點頭,這個時刻,除了堅強,她沒有其他選擇。莫以笙給了她足夠的勇氣,所以,她不怕。
昨晚兩個人躺在病床上,溫亭第一次跟莫以笙說起手術結果。
「以笙哥,如果明天手術沒有那麼成功,怎麼辦?」
莫以笙的掌心在她後背,緩緩地,一下一下,輕輕拍著,說:「沒關係。」
「如果,我真的神經受損,右手不能動了,怎麼辦?」溫亭貼在莫以笙胸口,說。
「即使你沒有右手,我還有兩隻手。」
「如果,是更嚴重的情況呢?或者我會癱瘓的。」
「嗯,那樣也好,我就可以一直抱著你,背著你,等我們老了,你可以坐在輪椅裡,我就推著你。」
溫亭眼裡慢慢浮起一層水霧,強忍著哽咽,輕聲說:「如果……我再也醒不過來呢?以笙哥,你會怎麼辦?」
其實這才是她所擔心的吧,害怕自己會離開他,害怕她會就這樣溘然長逝。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會怎麼辦呢?
「那麼,我就去找一個跟你相像的女人,把她當作你,好嗎?」莫以笙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閉著眼睛,慢悠悠的說。
好一會兒,溫亭都沒有說話,病房裡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感覺到懷裡的人在微微的顫,莫以笙趕忙低頭查看,「怎麼了?」
溫亭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卻不能阻止眼淚氾濫。
莫以笙一邊用衣袖給她擦眼淚,一邊柔聲哄著,「我逗你的,我怎麼會去找其他的女人呢……乖,不要哭了,是我錯了,好不好?」
溫亭卻哭得越來越凶,好不容易平緩了情緒,才抽噎著說:「以笙哥,我不要你去找別人,跟我再想也不要,我希望你心裡永遠都只有我一個……可是……可是這樣的話,我就太自私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以笙哥,要是有一天你真的愛上別人,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溫亭語無倫次的訴說著自己對他深深的愛戀和牽掛,這讓莫以笙心裡既高興又酸澀。她似乎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愛他,可是他們竟然荒廢了近兩千個日夜,而今又走到這一步。
莫以笙一點一點吻去溫亭臉上的淚水,幽幽的說:「我不會愛上別人,即使再相像也不是你,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亭亭,我們是連在一起的,不要考慮手術能不能成功,明天之後會是什麼樣子,我們不會分開的。你在哪,我就會在哪。」
原來他是這樣的打算,溫亭震驚的連眼淚都忘記要流下,抬頭看著莫以笙。
人在真正面對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她也想裝一裝偉大無私,告訴他只要你能幸福,陪在你身邊的是誰我都不介意。可真的聽他那樣說的時候,她才知道一個人對愛人的佔有慾有多麼強烈。
她希望自己是他今生唯一的愛人,卻又不願他再沒有她的日子裡過得太過清苦,這些天來她的糾結都緣於此。可聽到他這麼說,她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高興,她的命牽著他的,她該是怎樣的幸運,才能遇到這樣一個男人。
「以笙哥,我有句話從沒跟你說過,現在,我想告訴你……」
「不必,」莫以笙拇指按在她唇上,她想說什麼他都知道,她的想法他也都清楚,她是擔心錯過今天,就再沒有對他訴說的機會。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明天手術結束,你清醒以後再告訴我。」
在麻醉劑的作用下,溫亭的意識漸漸渙散,墜入一個又深又黑的洞中,奇怪的是她沒有感到害怕,因為似乎能聽到莫以笙對她說,別怕,我就在你身邊。
手術室外,是焦灼的等待。
莫以笙坐在離手術室最近的位置,仰頭看著「手術中」三個亮堂堂的紅字,精神也似乎全部集中在那三個字上。
杜敏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以笙,放鬆一點,亭亭會好起來。」
莫以笙木然的轉過頭看了眼杜敏,說:「杜姨,將來……不管怎麼樣,請讓我和亭亭在一起,好嗎?」
「以笙……」杜敏握著莫以笙的手,不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類似的話,好像交代一些自己已經無法做到的事,她心裡的不安不斷擴大。
「以笙,你要相信亭亭,她不會捨得離開你的。」
莫以笙點點頭,「我相信,我也不能離開她,所以,無論如何,我會陪著她。」
杜敏眼睛裡漲的有些難受,扭頭悄悄擦了擦眼角,站起身離開了。她沒法再對著這個孩子,她曾經想要將這兩個人分開卻沒能做到,現在倒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堅持。一旦手術結果是個不幸的結局,她的默許就是讓這兩家人變得更加不幸。
溫盛仁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煙遞給莫以笙,莫以笙看了看沒有接,「已經戒了。」這段日子再煩亂,再難受,他也沒想起過要抽一支煙來緩解。和溫亭在一起以後,很多習慣都慢慢的改變了。
溫盛仁把煙捏在手裡轉了轉,看到牆上的禁煙指示牌,又把煙揣進口袋。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決定?」溫盛仁聽到他對溫亭說的話,對四嬸說的話,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不記得了。」莫以笙依舊盯著門上方的三個字,輕描淡寫的說:「談不上決定,只是當我知道可能會失去她的時候,我就瞭解了,如果沒有她,是生是死,對我來說就已經沒有太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