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S市某片場正在進行緊張的拍攝工作。
「熱死了，這種天氣拍什麼拍！你看看，我胳膊上都起紅疙瘩了，我要去醫院，我受不了了！」嬌嗔的聲音傳來，太陽傘下一張年輕卻充滿市儈的小臉撇著嘴角一臉不滿，她是新晉的小天後，影視歌三棲藝人，卻在這種鬼天氣下因為一場戲而反覆了不知道多少遍。
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那雙手比起年輕的女明星顯得暗沉不已，那暗沉甚至帶著一點病態，「先喝點水吧。」連這聲音都帶著點沙啞。
小明星抬眼看了一眼這個幹練的女人，一身風衣，長褲，太陽鏡被放到頭上，短髮過耳，扯著嘴角有星點的顫抖，小明星皺著眉頭，「誰要喝水。」
直接轉過了眼，根本不理會面前的女人。
女人無奈地一笑，放下水，拿手指了下外面，「那邊有記者在，我覺得您最好還是注意一點形象。」
初出茅廬的小明星有點惱了，「你敢教訓我？你信不信我辭了你？」
女人淡淡地笑笑，「我們之間的工作需要相互配合，這是雙方的，如果您這樣鬧下去，我必須得告訴您，吃虧的是您！」
「你，你……」畢竟還是社會歷練少，被幾句話下來，這小姑娘都有點撐不住了。
正在她準備發火的時候，平時一直在她旁邊的伺候的助理顛顛兒地跑來，拿著扇子就扇著，拉著她就到了僻靜的地方。
「哎呦，我的小祖宗誒，你饒我吧，咱少惹點事吧！」助理附在她耳邊輕聲地道。
什麼叫她少惹點事？
「你知道那是誰嗎？」助理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乾瘦女人。
「我管是誰啊？」小明星還在氣頭上。
「那可是金牌經紀人，你趕緊老實會吧！」助理無奈地看著她。
「有，有什麼了不起的！」小明星此刻有點緊張了。
「那個模特，在國外特別有名的模特夏肆戀就是她手底下的，你知道大老闆花了多少錢給你請來的嗎？」助理不得不將人家的身份亮出來。
夏肆戀誰不知道，年僅17歲，確實風靡亞洲的新銳模特，曾經參加過選美比賽，因為謊報年齡而在三甲晉級中遭到淘汰，但是她卻受到了更多人的矚目，光是那張小臉就能讓所有男人折服。
小明星緊張得不得了，「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得罪她了？」
「唉……」助理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這回她真的能消停幾天了。
「像這種不知深淺的小明星還值當你親自跑一趟。」南司爵看到蘇清晚從片場回來有些疲憊的身影不覺有些不悅地道。
「閒著也是閒著。」蘇清晚脫下了長長的風衣，裡面卻是貼身的黑色毛衣，一年四季，她都是如此，不知道她怕冷還是隱藏著什麼。
忽然想到了什麼，蘇清晚轉臉對著南司爵，「肆戀轉學的事情都聯繫好了嗎？」
「嗯，上午辦理入學手續了！居然還真有不怕死的高中接收她！」南司爵輕聲一笑。
「好了，那晚上我們去機場接她。」蘇清晚記得小戀的班機是晚上九點的。
「程總說，他去就可以了。」南司爵趕緊說道。
「哦，那我們不是沒事做了嗎？」偌大的辦公室只有兩張桌子，蘇清晚和南思爵相視而坐，蘇清晚疑惑地看著南思爵，南思爵竟覺得她的表情有幾分可愛。
明明已經過了女人最嬌艷的年紀，她卻又有了不同的味道。
「這樣不好嗎？」南思爵笑著道，臉上還帶著兩個小小的酒窩。
望著他那張年輕的臉，蘇清晚有些羨慕。
她的年輕歲月都上哪裡了？
「有點閒啊。」蘇清晚轉眼對著落日靜靜地發著呆。
不知道她是不喜歡這樣的清閒還是不喜歡這樣的發呆。
南思爵恍然間憶得了什麼，「哦，對了，聽程總說，你以前也住在S市，不想見見老朋友嗎？」
蘇清晚的目光一下僵直了，是啊，她的年輕歲月全部葬送在了這裡。
五年後，再相見，還有老朋友嗎？
不，她連朋友都沒有。
那他呢？
蘇清晚伸手撫著自己的臉，無數次在夢中都記不起的臉，「他們大概都不會認識我了。」
她臉上的蕭瑟讓南司爵有些詫異。
她常常嫻雅靜默，可是這樣的無生氣確實是第一次遇見。
「怎麼能這麼說呢……」南司爵正要說幾句鼓勵鼓勵人家的話。
蘇清晚就戴上一副眼鏡，紅色的邊框，「好了，把新入庫的明星資料給我傳來吧。」
南司爵的話也就沒說出口，「嗯，好。」
誰讓他是她的特助呢！
蘇清晚一笑。
看到手上的一份資料，蘇清晚愣住了神，然後有些詫異。
「怎麼了嗎？」南司爵察覺到異樣便走上了前去
薛靈珊？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啊！
「哦，是這裡分公司旗下的藝人，不過現在也歸咱們管了。」南司爵道。
「下午那部戲也有她？」蘇清晚苦笑了一下，看到了底下一排小小的字眼，好像是個女配之類的角色。
「是個過氣的明星啊，還真是不死心！」南司爵不覺說道，他們幹這行的，這種沒成氣候遭到淘汰又不肯認命死心的人大有人在。
「該死心的時候必須要死心！」蘇清晚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對。
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晃過。
「電話。」南司爵聽到電話的響聲連忙對蘇清晚道。
「哦。」蘇清晚總算回過了神。
「默默，怎麼想起給媽媽打電話了？是想媽媽了嗎？乖孩子，過幾天我就把你接回國了，媽媽在這裡很好，你在幼兒園裡乖不乖啊？……」蘇清晚對著兒子有著說不清的話，只是話筒那邊始終安靜。
不過，清晚依舊興致勃勃地說東說西，南司爵看著她張揚舞爪的模樣，莫名有些心疼。
「唉……」南司爵輕歎了一聲。
「年輕人，歎什麼氣啊。」蘇清晚聽到南司爵歎息的聲音，伸手打了一下他的頭。
她最聽不得的就是唉聲歎氣。
夜晚。
蘇清晚一個回到獨住的公寓，泡了一個熱水澡，這一天下來其實一點也不輕鬆，合上浴巾從浴缸裡出來的時候，難免看了一眼鏡子，那張臉如此陌生。
「嘶——」蘇清晚輕扯了一下浴袍，碰了一下後背，一下蹙起了眉。
她自己都不敢拉開浴袍。
關上燈，蘇清晚躺在了大床之上。
在這裡她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次日上班，蘇清晚有些晚，她算是公司的高層，所以可以做專門的電梯，在電梯剛要被關上的時候。
「啊，等一下。」蘇清晚擠了進去。
四面都是鏡子的電梯裡，蘇清晚愣了一刻，不過馬上便站在角落裡，垂下了眼，兩手不自覺摀住了衣領。
凌霄側眼看了她一眼，沒有異常。
只是空氣裡不知道多了什麼味道。
凌霄皺了鼻。
「頭髮很香。」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
蘇清晚嚥下一口氣，沒有應答。
凌霄有點惱，這其實並不是平時的他，這幾年，他收斂了很多，可是面對這個陌生女人的漠視，他竟然有些不快，「你沒聽見我問你話嗎？」
他盡量帶著和藹的笑容。
甚至還有幾分挑逗。
蘇清晚抬起眼，沒有波瀾的眼，沙啞的聲音道，「先生，我兒子五歲
了，難道你有戀母傾向？」她的嘴角清然一笑。
凌霄沒有料到對方會這樣回答，愣了好一會。
淡淡一笑，有點輕飄，「你嘴巴很毒啊。」
「謝謝。」蘇清晚則真當他是誇獎。
電梯停下，蘇清晚快步出了電梯。
她怎麼會想到，S市這麼大，居然在一部電梯裡，讓她遇到了他，就如同當初一樣她遇到了他一般。
蘇清晚撫著胸口，這些年，她改變了容貌，改變了聲音，改變了名字，卻改變不了再次遇到他的緊迫。
她不能若無其事，因為她是凌暮蝶。
「蘇姐，你沒事吧？」南司爵看到蘇清晚無力的模樣，這才剛剛上班，不應該是這樣啊！
「沒事。」蘇清晚擺擺手。
一陣吵鬧聲傳來，「那裡在吵什麼？」蘇清晚疑惑地看著南司爵。
「哦，就是昨天說的那個過氣明星，今天是續約的日子，好像身價方面沒談好吧！」南司爵道。
「你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我拍過多少電影嗎？你知道我演過多少主角嗎？」薛靈珊在會議室裡大聲地嚷嚷著。
「薛靈珊小姐，這是續約價格已經是我們網開一面了，你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對方也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