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中午時分,聶依航這才慢騰騰地起了床,正當他忙碌地收拾著床鋪之際,那團長竟又是突然闖了進來。他一進了門,便一聲不哼地坐在了床邊上,雙眼目不轉睛地盯住聶依航不放,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聶依航膽戰心驚地注視著他,莫名其妙?
時間一分一秒地慢慢過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團長這才慢騰騰地從他的那個半新不舊的腰包中取出了一張東西,丟到了聶依航的跟前,哦!原來那是一張身份證,竟是他的那張身份證!
「唉!現在那楊容麗都已經逃跑了,你還留在這裡作什麼?相信你也是呆不長的了,乾脆你也一起走吧!」
「團長!你……你真的肯放我走麼?」聶依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做夢也沒想到團長居然會讓他走!
「難道說你不想走麼?」
若是沒有發生這碰頭的事件,聶依航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的,他的理想還沒有真正實現,他是不會輕易放棄這奮鬥目標的!但,事已至此,就是強留下來也只不過是活受罪,不但要償還那天文數字般的賠償費,還要備受王文波和梁一鳴他們的冷嘲熱諷,就是那團長不放他走,相信他也會在恰當的時機中偷偷溜走的。團長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一想就想到了那楊容麗都可以逃跑,他就不會逃跑麼?他也早料到他有此一招了,乾脆,他自己找上門來,大大方方地讓他離開,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他的胸懷是那樣的寬廣!
「不!不!我只是在擔心那些賠償金的事罷!」
「這,你就儘管放心好啦!我會如何安撫那司機的了!其實,說實話……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罪於你的!我們也應當負一部份的責任,倘若當初我肯賠償那一百年元錢的話,就絕對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來!這可真是因小失大,竟弄到現在這無法收拾的境地!」團長唉聲歎氣地痛心說道。
「團長!你也不必自責了!這完全都是我的錯!是我闖下的禍,是我連累了我們整個海鷹歌舞團!我是罪魁禍首!我是千古罪人!」
「唉!事情都已經發生,如今自責也是無濟於事!總之,你往後無論在何處做任何事情都要學會『小心』兩字!小心駛得萬年船呀!」
「團長!我會記住你的話的,你放心吧!」
團長又是長歎了一聲,埋下頭去,沉思。
「團長!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和照顧!倘若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的!……雖說我們只相處了那麼短短的七十天,但是你卻教會了我許許多多做人的道理,我會銘記在心的!團長,我會永遠永遠記住你的!」聶依航望著儼如長者般的團長,一下子激動得無法形容,淚如雨下地痛聲說道。
此時,那團長已經從他的腰包在中取出了三十元錢,塞到了他的手中,極度憂傷地說:「這些錢就當作是路費吧!祝你一路順風!」
「團長!這恐怕是……!」
「怎麼?不勉?!——王八羔子!你到底想要多少?——給!再添加十元!」
聶依航十分快活地接過了錢,萬分感激地望著團長,欲言又止。
「怎麼?還不趕緊收拾行李給我滾蛋!」
「團長!我還想……!」
「你想做什麼?你還想跟你的那些團友們開個歡送儀式,跟你的那些團友們一一道別麼?哼!你省省吧!你這是在逃亡!這萬一讓那司機逮到了,你可得讓他剝皮抽筋,五馬分屍!」
聶依航長歎一聲,大失所忘地垂下了頭,想想也是,這裡已經沒有幾個可以跟他值得去道別的人了,罷了!罷了!他又是長歎了一聲,便默不作聲地開始收拾起行李來。
團長長歎一聲,正要轉身離去……。
「團長!我……!」
「你要幹嘛?」
「團長!我真的捨不得離開這海鷹歌舞團呀!」
「唉呀!你怎麼突然變得如此的婆婆媽媽呀?」
聶依航噙著淚水收拾著行李。
團長剛一跨出大門,聶依航又是大聲地叫了一聲。
「團長!——」
「什麼事?」他一聽了叫喊,不得不停了下來。
「團長!謝謝你!——我們再見!」
「我們不是再見!而是GOOD-BEY!BEY——BEY!我可不想再見到你這個魔鬼,一路保重!」
「團長!你也多多保重!
團長這才衝著他打了一個難忘的笑,笑得很甜,很是動人!
「你日後還會當舞星麼?」團長竟突然好奇地問。
「也許會,也許不會!一切都隨遇而安吧!」
團長笑笑,終於消失在眼前。
聶依航哭罷,便拭乾那臉上的淚痕,背起了行李,神不知鬼不覺地匆匆從那後門閃了出去。
他在那公路旁招手攔了輛開往汕頭市的麵包車,想也沒想便上了車。
當他提著鼓鼓囊囊的行李出現在汕頭市的汽車站時,不知要何去何從?正在迷茫中,突然,從那身後竟竄出了一個人,向他搭訕道:「小老闆,你這是要去哪呀?」
「不到哪裡!」聶依航不高興地望了這個陌生人一眼,極不高興地回答。
「吃過飯了麼?」
「吃過了!」
「我這裡有許許多多的東西,你需要買一些麼?」
「什麼東西呀?」
「衣服啦!手錶啦!……什麼東西都有!」
「真的?在哪裡呀?」
「不遠!就在對面的二樓!我領你一起去吧!」
「不去了!我可沒有時間!」
「沒關係的嘛!也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不去了!」
「去嘛!那裡的東西真的好便宜的!」
「多少錢呀?」
「各式各樣都有!全部都是五元錢一件!」
「真的有那麼便宜?」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知道!走吧!我們過去看一看吧!」
聶依航經不住那人花言巧語,終於動心了,提著行李跟了那人走了過去。
當他剛一跨進那間小房子之時,那人竟突然將那門給反鎖了起來。原來那裡只不過是一間空房子,什麼東西都沒有!
聶依航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從那房中早已經走出了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來,他們一上來,便凶巴巴地大聲吼:「快將身上值錢的東西全給我掏出來!」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哼!幹什麼?搶劫啊!」
「搶劫?!」聶依航嚇得七魂不見了六魄,幾乎要暈死過去。
當那些人將他全身上下都搜遍後,只在他的身上找到那僅有的四十元錢外,竟是一無所獲,極度氣敗地狠狠踢了他幾腳後便一下子消失在房中。
聶依航極為艱難地爬了起來,驚魂未定,也顧不了疼痛,提起了行李便倉惶逃竄。當他一路狂奔,跑出了廣場之時,這才回過神來,但是一想到了自己此時此刻,如今身上身無半分了,那該怎麼辦呀?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只見他呆呆地站在那廣場上不知多長時間,也不知想些什麼?突然,他最後下定了決心,馬上重回海鷹歌舞團,找團長救助!不然的話,他可真的要淪落異鄉,成為真正的流浪者了!對,只有回去向團長求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於是,他便喊了一部摩托車,飛也似地向著原路返回。
幸好,那海鷹歌舞團當時還沒有開拔,正在忙碌地收拾著行李。
聶依航便吩咐那人將團長給悄悄地喊了過來。
那團長一見了聶依航就像是見了鬼魂般地,嚇了一大跳,顫聲地問:「聶依航,你不是走了麼?」
「團長!我……真的是捨不得離開你啊!」
「放屁!你到底冤魂不息地跑回來作什麼?」
「團長!我……我遭人搶劫啦!」
「搶劫?你這副窮困潦倒的乞丐相會遭人搶劫?!」
「唉!人倒霉起來就是喝白開水也會被嗆死呀!」
「那你這是想重返海鷹歌舞團?」
「不!不!不!我只不過是希望你團長大人,能夠高抬貴手……!」
「什麼?又來討錢?——沒門!」
「團長!難道說你就見死不救麼?」
「可我已經救過你好幾回了!」
「那就再救我一回吧!」
「唉!我的祖宗呀!——你要多少?」
「四十元吧!四十元足夠了!」
「四十元?噢!這麼多錢,你為什不去搶呀?」
「團長!我……我沒這個膽呀!」
團長長歎一聲,狠狠地咬牙切齒,無可奈何地打開了那個腰包取出了四十元錢,交給了他。
「團長!還有……!」
「還有什麼?」團長萬分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問。
「那人的車費,來回兩趟的!」
「王八羔子!」團長狠狠地臭罵了一句,再從那腰包中取出了一張十元錢,交給了他,支付了車費。
「團長!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好人有好報,我一定會永遠永地記住你的!」
「你少來這一套!」
此時,那司機突然出現在大門之外,聶依航嚇得魂飛魄散,跳上了車,一煙溜走了。
這次一回到了汕頭的汽車站,他半刻也不敢耽擱,購了一張開往深圳市的車費,安安穩穩地坐了上去。
不久,車子便已經開動,他將他的那部小收音機鄧取了出來,打開之時,恰巧此時正播放著那首催人淚下的——《我曾用心愛著你》
「我曾用心地來愛著你/ 為何不見你對我用真情?/ 無數次在夢中與你相遇/ 驚醒之後你到底會在哪裡?/ 不管時光如何被錯過 /如果這一走你是否會想起我?/ 這種感覺往後日子不再有/ 別讓這份情變成空/ 你總是如此如此的冷漠/ 我卻是多麼多麼的寂寞/ 事隔多年你我各分東西/ 我會永遠把你留在生命裡……。」
後 記
感謝生活賜予我一段富有充滿傳奇色彩的歌舞團生涯,時間也雖然只有這短短的七十天時間,但是卻使我猶如穿梭了一趟天堂與地獄之間的奇妙旅程,足以令我感到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後來,我便多方打聽那海鷹歌舞團的下落時,海鷹歌舞團竟在我走後的半年之後竟宣佈解散了。
我曾到廣州市去找那梁超明,人卻沒能如願找到,但是,當我提到了海鷹歌舞團之時,他居然也許已經失憶了,根本就記不起這曾經顯赫一時的廣東十大歌舞團之一的海鷹歌舞團的存在!
嗚呼哀哉!
歲月儘管已經過去了,但是那難以忘懷的記憶卻是那樣的讓人記憶猶新……。
(全書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