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汽車終於到達了第一個演出的地點——普寧縣的大壩鎮。
影劇院的那條公路並不寬敞,兩側又亂七八糟地擺滿了那些小攤小擋,汽車通過之時可真是大費周張,首先是團長在前面開路,結果不行,便又喊了幾個人下來幫忙開路,汽車像蝸牛般地一步一步向前行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那汽車這才順利地通過開進了影劇院。
於是,大家便紛紛爬回了車廂,當車子剛要停泊之時,「彭啪」的一聲巨響,整輛車子都劇烈震盪了一下,全部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傾倒到一邊,險些載倒下來,等他們全都躍下車來時,一看,噢!天啊!原來是一條碗大的柱子給車子在後退時給撞斷了。
「喂!我的司機啊!你是怎麼開車的呀?你開了這麼久的車,老眼昏花了麼?難道說你是撞鬼了不成?」郭興乾望著那條柱子大聲地責備說。
「發生什麼事了?」司機聞聲連忙從駕駛室跳下,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探問究竟。
這時,團長、王文波他們也全都圍了上來,看一下究竟撞上了什麼東西?
「噢!原來是一條小柱子,沒什麼大礙吧?」團長極為擔心地問司機。
「一條小柱子罷了!我看沒事的,等我將它弄好就沒事了!」司機走上前去,用力將那折了的柱子扶正,重合時竟跟原來的差不多,若不是細看的話,那肯定是看不出破綻來的。
「我已經將它扶正了,不留意的話肯定是看不出來的!放心吧!」司機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樣最好!走吧!我們開始卸車!」團長這才落下了心中的大石長吁一口氣說。
「團長!不行啊!現在影劇院裡正有歌舞團在演出呢!」梁一鳴從那門隙中偷偷看了一眼,說。
「有這等好事?好!先別急著卸車,我們進去看一下再說!」團長笑呵呵地說。
司機便將車子停靠到一旁。
於是,大家便從側門魚貫進入了影劇院。那影劇院裡十分的寬敞,前座的此時已經坐滿了觀眾,後座的仍有不少的空座位。但見那舞台之上燈光閃爍,金碧輝煌,音樂聲悠揚頓挫,此起彼伏。全部的都在聚精會神地觀賞著表演,對於這從天而降的他們卻是毫無察覺,他們悄悄地坐到了後面的那排,靜心地觀賞起節目來。
舞台上的樂手可比海鷹歌舞團的要多一些,除了一名鼓手,還有兩名電吉他手,一名小號手和電子琴手,只可惜的是,儘管他們的樂手眾多,但是技藝卻是欠佳,所彈奏出來的音樂卻是不堪入耳,難聽之至!
不過,那大多的觀眾都不全是集中他們的音樂好壞之上,而是將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那些伴舞小姐的身材和舞姿上。但見一名男歌手唱罷了一首慢歌後,又唱出了一首勁歌,那台上立刻蹦蹦跳跳地彈出了四條光溜溜的「美人魚」來,那四人一現身,台下的觀眾頓時一下子便騷動了起來,高聲地吶喊著、尖叫著、震耳欲聾!早已經耳聞有些歌舞團大膽「開放」,卻是從來沒有見識過,可真是沒想到,初到貴境便能大飽眼福了,實在是太幸運了!
其實,細看一下那幾名伴舞小姐的舞技,她們的舞技實在是差到了極點,反反覆覆的都是那麼幾下子動作,伸伸手,踢踢腿,跳跳躍,如此反覆的做的都是這幾個動作,加上她們的身子矮矮胖胖的,仿如一隻隻大冬瓜在舞台上跳舞,但不管她們的舞技如何,觀眾們的目光全落在她們的臉蛋上。
正當大家貪婪地欣賞著那伴舞小姐的優美姿態之際,她卻像幽靈般迅速地消失在舞台之上。
台下的觀眾立刻呼啦啦地大叫了起來,騷動了全場,似乎要讓她再次出場,只可惜,儘管台下的喊破了喉嚨都不見她的再次出現。
接下來的是那霹靂舞表演。
只見那舞台上輕盈地走出了一名十多歲的小男孩兒,只見了一個後仰,完全彎倒了下去之後,竟弓著身子慢慢地走到了舞台的中央,然後來了幾個極為利害的翻騰踢腿動作,接下來的便是幾段柔軟無骨的「柔姿舞」表演。後來,他一屁股坐了下來,將那雙腳盤了起來,便迅速地在舞台上翻滾了起來,那幾下子動作真是乾淨利落,一氣呵成,相當的精彩!
這名小孩子只在舞台之上表演了約莫二、三分便匆匆地退回了舞台。
時間雖短,但是卻搏得台下觀眾們的連綿不絕熱烈掌聲。
接下來的是小品——《媽媽要我嫁》。這個小品的采意十分的新奇有趣,幾名男女青年演員扮演得相當的投入,形象逼真,歡笑連場。內容大概是講述:一個老媽媽一心要想將女兒嫁出去,但就在為她尋找對象時洋相百出,笑話連篇。第一個對象是個殘廢人,那人走起路來也是一拐一拐的東倒西歪,那女的一見當即便說不要;第二個對象是個大傻瓜,不單人不正常,就連走起路來也是流著口水的,那女的一見又說不要;最後出來的是位英俊的小生,那女的一見,便大聲地說「我喜歡」!便嫁給了這位小生……。
不久,便到了女歌手上台表演的時間。
演出正在進行著,聶依航猛地發現從那後門一下子湧進了一群凶神惡煞的男人,他們一到了場上,就像撒魚網般地一下子將前排的觀眾全部包圍了起來,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便已經看到了一名男的徑直地走上了舞台,一直走到了那名歌手的跟前,那名歌手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一下子傻了,嚇得立刻停止了唱歌,那音樂也嘎然停止。燈火通明,大家細看時,才知那人的左手臂上戴著一個紅袖章,而場中的那些人也全都千篇一律地戴著一個紅袖章,真如文化大革命時的「紅衛兵」!只見那人一把搶過了那名歌手的麥克鋒,嘰嘰呱呱地說了一大堆的潮汕話,也真不知他在說些什麼?而場下的那些戴著紅袖章的人早已凶神惡煞地從眾多的人群中辟辟叭叭地揪出了幾個人來,由於他們的人手眾多,動作迅速,每一個被揪出來的都被三幾名戴著紅袖章的「紅衛兵」反剪著扭了出來,其中有一人略有反抗,立即就被人響亮地封了幾巴耳光,還沒等他第二次反抗,那四周的大腳早已經像暴風驟雨般地踢倒在地上,呱呱地怪叫著,慘不忍睹!
聶依航他們初到貴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要逃跑卻又不敢動彈,直嚇得冷汗直冒。但見那些「紅衛兵」們心狠手辣,出手之快真是令人毛骨竦然!而那些被打的根本就無力反抗,一下子就讓人一僕一碌地打倒在地上,簡直就像是鬼子進村了一樣,將那些人當作是「人肉沙包」般地隨意地踢打!大家都在做著惡夢般,心驚膽顫地親眼目睹了種悲慘的情景,真是慘無人道,令人髮指,早已害怕得無法形容!
不過,這「惡夢」頃刻間消失了,那群「紅衛兵」們以迅雷不及掩之勢抓走了那幾個人,半拖半提地將他場上音樂聲又驟然響起,歌手又繼續開始了演唱,剛才的那個不愉快的小插曲,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場下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氣氛。
他們便好奇地追了出去探望個究竟?只見那幾個被揪出來的,已一字排好了端在地上,兩邊分別站著一個「紅衛兵」,他們一個一個地被扭進那間辦公室去「訓話」,而每一個被訓完「話」出來的大都是殘兵敗將地攤軟在地上動彈不得,有的根本就是被扛著出來的,當中可真有人是被打殘了!最後,他們一個個竟被「扔」到了大街之上,那些「紅衛兵」們也跟著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影劇院。
隨後,他們這才斗膽問了一下那影劇院裡的工作人員,才知道剛才也只不過是在常規的「查票」,而被揪出來的那些人只是一些看「霸王戲」的人罷了!
天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大家深想一下,真被這件事嚇得屁滾尿流,這場演唱會才那麼區區的四元錢一張票,那些讓人打的簡直就像是被人剝皮拆骨般地殘酷折磨一番,不死也是一身子的殘,到醫院去醫治的醫藥費也許要超過幾十場演唱會的票價呢!
等他們重新走回到影劇院時,早已經沒了心思去觀看演出,幸好,那演唱會沒過多久便結束了。
場下的觀眾一散退了場,觀眾座下也只剩下了海鷹歌舞團的這班人。
於是,他們便紛紛躍上了舞台,看著他們收場,從中跟他們溝通交流了一下,原來這是一支汕頭市的歌舞團,團裡的人手眾多,最少也有二十多人。
聶依航興高采烈地跑去找剛才跳霹靂舞的小孩子,一問才知,原來那小孩子才十五歲。他強烈地要求那名小孩子再表演一下剛才跳過的那些動作,但他卻是死活都不肯,聶依航便窮追不捨,不料他竟將他的師傅給喊了出來。他的師傅是個英俊的青年人,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一臉不高興地走了過來。
「你的徒弟跳的霹靂舞真精彩!」聶依航嚇了一大跳,強裝歡顏地硬著頭皮說。
「過獎了!」那名師傅極為謙遜地應道。
「你是什麼時候教他跳這霹靂舞的?」
「一年以前!」
「其實,像他這麼小年紀的,理應在家中唸書才是的,為何跑出來演出了?」
「幼小鍛煉那骨頭會柔軟一些,他的這個年紀正合適,更何況他並不喜歡唸書,乾脆將他給帶出來了,只可惜,他的年紀尚小,氣力不足,很難跳得上長時間!」
「那你還不斷地教他練舞麼?」
「不!我想暫停他的練舞!」
「為什麼?」
「我想讓他專心地學習唱歌!」
「唱歌?」
「對!唱歌!我就是要將他訓練成一名能歌善舞的多元化出色的演員!」
「這個設想真是好!」
此時,那些人已經開始了裝車,行李一車,人也一車,由於他們的人手充足,手腳靈活,不消片刻便裝好了車,迅速地離開了影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