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柔笑道:「換套衣服,梳梳頭髮就是了,在自家裡還須打扮嗎?」她壓根兒 不把這事掛在心上。
「這可不成!」喜棠嚷嚷。「春蘭方才說了,今晚表少爺也會出席,這麼一來 小姐更得好好打扮,說不定表少爺一見了小姐,趕明兒個便來提親了,夫人看在姑 老爺的面子上,可不能再拒絕啦。」
「你這丫頭!」湘柔紅著臉嗔道:「沒個正經,胡說八道些什麼。」
「小姐,喜棠可沒胡說喲,依我看也是這麼著。」喜棠滿臉認真;私底下她和 喜棠兩個時常替湘柔著急,總覺得小姐就是太過無所謂,才會任人擺佈。不容湘柔 分辯,兩人便簇擁著她回小閣內梳妝打扮。
酉時未至,湘柔就喜棠、喜菊催著到見性軒,忸不過那兩個雞婆丫頭的「好意 」,她早到了半個時辰;礙於柳府裡的規矩,喜棠、喜菊跟到見軒前便留在軒外, 讓湘柔獨自進軒。
湘柔沒料到有人比她更早到,只見一西背影頎偉的男子佇立在軒內栽植的成排 梅樹下,雙手負背,似正陷入沈思。
這人看來是個年輕公子,而今晚晚宴會的主客既是個名醫,稱名醫者大多年邁 老成,應該不會是眼前這位青年公子,那麼這人……大概是表哥薛子平了?
事實上,薛子平是薛寶寶的兄長薛成兆之子,與湘柔沒有血緣關係,湘柔只在 幼年時見過他一面,如今多年不見,薛子平的容貌早已不復記憶。
正當湘柔覺得二人獨處氣氛尷尬,思量著是否該退出迴避之時,男子似乎覺察 了背後的動靜,驟然旋過身來——
「啊——」
驚呼逸出湘柔之口,眼前這張俊俏中帶著三分邪氣的臉,她並不陌生,甚至已 深深鐫刻在她的心版上,他……是那日在曉雲寺輕薄她的男子!
「姑娘,你我又見面了。」一抹淡笑噙在他唇色。幽邃凝斂的沈瞳,定定地盯 住湘柔清如秋水的澄眸。
她微張著杏紅色的唇,彷彿見了鬼魅般,失了魂似地揪定他。
「你……」雙手按住胸口,湘柔仍不能壓抑心頭洶湧的駭然。「你怎麼會在這 兒?」湘柔踉蹌地倒退數步,他那目的侵犯,仍令她猶有餘悸。
看透它的心思,它的笑容抹上調侃,任碩長的身軀倚在梅幹上,以傭懶的音調 述道:「姑娘倒是說說看,為何在下不該在此?」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當然不該在這兒出現,除非——
「你是二娘從長安請來的名醫?」會是他嗎?
「姑娘果然聰慧。」他挑了挑眉,幽遂的眸光別有深意。「不過,在下並非應 柳夫人所請,而是姑娘允諾以身相許,在下這才答應為令尊治病。」
「以身相許!?」
她幾時曾答應以身相許了?
駭然地望住他,卻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瞧盡了她驚慌無措的狼狽,不肯給她 一個解釋。
「姑娘莫非忘了?」僵持半晌,他終於徐徐言道:「那日在曉雲寺竹舍,在下 曾說過良醫難覓,若他要求一命換一命,姑娘可願拿自己的性命相捨?」
「我……」
「在下若記得不錯,姑娘當時親口承說,願以身相捨。」輕佻的恣態,以真意 、似調戲。
「你——」
「姑娘若因愛惜性命,故而出爾反爾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在下行醫向來比照買 賣,俗言道『有買有賣,無賒無債』;姑娘現下既不能滿足在下所求,買賣不成, 在下已無義務替令尊治病。」說罷欲轉身雖去。
湘柔一急——
「公子請留步!」那日在竹舍既已明白他醫術非常,而且爹爹的痛已不能再拖 ,無論如何,是不能讓他就此離去的。
他緩緩回過身,黑眸內儘是輕佻笑意。「姑娘改變心意,願與在下做買賈?」
「醫者本當以仁心行仁術,何以……公子竟將救人危亡一事比做買賈?」更何 況是要買她,這未免……況是要買她,這未免……「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乃無行浪 子,這『仁心仁術』四字委實擔當不起,所以退而求其次,比照一般商人販賣醫理 技術,不敢以醫技妄自尊大,自抬名望。」
又是這般似是而非的論調,但她似乎難以就此與他申論。
「可……公子,湘柔所承諾的是以性命相捨,卻非……以身相許。」迴避他逼 視的深眸,這話宣之於口……畢竟是羞人的。
他輕笑,一臉饒富興味。「在下真正欲求索的是姑娘以身相許,而非姑娘的性 命。」
「公子!?」
「在下不假道德諛詞相欺,姑娘如果不願意,此刻拒絕還來得及。」雲淡風輕 之態,卻是饒攻心計。
凝視著他詭異莫測的神情,她的心不禁忡忡直跳。「公子……要湘柔如何以身 相許?」
「姑娘可是同意了?」他挑眉,瞳底有詭譎的笑意。
湘柔隱隱約約覺得「以身相許」四字似有不妥,只能垂下了臉,不敢再瞧他。
他噙笑。「稍安勿躁。」語音出奇的溫柔。「你既然已同意此樁交易,從此你 已是我的人,往後該如何做,我自有交代。」笑裡有陰性的闃黯。
她已是他的人了嗎?「他的人」又代表什麼意思呢?莫非……湘柔一驚,猛地 抬首,恰對住他墨沈的眸光。
「後悔?」他笑容古怪,含著淡淡的嘲弄。
湘柔睜大了雙眸,無言地瞅視。
他——要她的身子嗎?
要解讀她的心思,對他而言非常容易。如此幽居深閨,對他企圖全然無知的女 子,不是位得斂藏心機、賣弄嬌嬈媚惑男人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
「你……要什麼?」她無力地問,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儘管如此,他依舊聽見了。
他走近她身前,近得幾乎衣角廝磨。「你的身子,以及……這裡。」手指輕點 她胸上,唇色邪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