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進去的話,我老婆就跟別人跑了!」
修瑜嘶吼,現在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去把景淼給揪回來!
保安們皺了眉頭,修瑜掙扎起來,好像有點難以招架。
一開始被推開的保安走了過來,苦口婆心地勸道,「就算是我們想讓你進去也沒有辦法了,飛機已經起飛了。」
修瑜抬頭,剛才還是登機狀態,現在就變成了起飛。
苦笑一聲,希望終於還是落了空。
本來以為自己會痛不欲生,等到真的到了這一刻,他的心裡卻忽然沒有了任何感覺。
或許是痛到了極致,已經麻木了。
他努力過了,真的努力過了,只是挽留不住的,注定就是挽留不住。
走出機場,修瑜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聲音冷漠,「喂,是我,你先前給我提過的那個事情,我改了主意。對,越快越好。」
掛掉電話,修瑜抬起頭,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來,刺痛修瑜的眼睛。機場外圍荒蕪,四處都是被挖土機挖起的坑,黃色的泥巴堆成一堆,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墳。
修瑜的唇邊扯出一個笑,現在的自己何嘗不像是一座墳,埋葬著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記憶。
這些黃泥堆砌成的小山終有一天會被填平,在它們的上面,商店餐廳都將建立起來。
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人會想到這些繁華的背後,曾經淒涼荒蕪如簡陋墓地。
可是他知道,自己心裡的那座墳,會成為永遠的墓地,窮其一生,都只會有自己去祭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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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行駛地很慢,眼看著一輛摩托車超到了景淼他們坐的這輛車前面去了。
這都是第三輛摩托車超車了,摩托車車型小巧,在排起長隊的車流裡毫無壓力。
「飛機這個點已經開了!怎麼辦?也不知道堵車要堵到什麼時候去了。」
僵持在這個長龍裡面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因為今天市區裡有大遊行的緣故,主幹道的交通幾乎都癱瘓了。
本來以為往城南走,會稍微近一些,卻沒有想到正好遇到了一股遊行的隊伍,浩浩蕩蕩從街尾而來,領頭的人拉著一條巨大的橫幅,「釣魚島是中國的!抵制日貨,人人有責!」
遊行的隊伍走得很慢,所有的車輛都不得不停下來,讓道給遊行的主力軍。
甚囂塵上的釣魚島問題,引起了中國整個社會的討論,日本政府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行為,終於讓普通的國民們憤怒了。
今天的遊行就是為了表達對日本政府的不滿。
景淼坐在車裡,看著遊行的隊伍緩緩移動,裡面大多都是一些年輕人,邊走邊呼喊著口號,聲勢尤其壯大。
「晚上還有一趟去瑞士的航班。」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丹將目光從外面遊行的隊伍上收了回來,順手擰開了車上的電台。
電台主持人緊張的聲音瞬間蹦了出來。
「現在播放一條新聞,就在剛才,機場附近的高速路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車主駕駛著一輛牌照為XXX的黑色奧迪,迎面撞上了一輛大貨車。奧迪車主受傷嚴重,現在在送往醫院的路上。經交警查詢,該車主姓衛,請衛先生的家人盡快與市醫院取得聯繫,衛先生傷勢很不樂觀。」
聽到車主姓衛,景淼的眉心一跳,好像淘淘家的車就有一輛黑色奧迪,不安的情緒在心裡蔓延,景淼很怕這個消息是真的。
她拍了拍坐在前排的丹,示意他把自己放在前面充電的手機拿過來。
「喂,淘淘,你家裡是不是有一輛車牌號為XXX的黑色奧迪啊?」
「是啊。」
張淘淘輕快地應了,「怎麼了?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飛機上了嗎?怎麼會給我打電話啊?」
景淼的心跳瞬間亂了,感覺胸腔裡的空氣都被人抽走了一樣,努力地壓制著自己翻湧的情緒,
「淘淘,我給你說一件事,剛才我聽廣播,說是一位姓衛的先生駕駛著和你家裡一模一樣的車,出了車禍,在送去市醫院的路上。」
話筒那邊傳來東西碎裂的東西,景淼提高了聲音,「淘淘,你先別緊張,你趕快打一下衛少卿的電話。萬一不是呢?」
聽筒裡驟然安靜無聲,短暫的安靜壓抑,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緊張的景淼怕張淘淘出了什麼事情,趕緊餵了兩聲。
就在她急的快要抓狂的時候,電話那邊終於有人說話了。
「是我。」
衛少卿的聲音。
景淼懸著的心猛然放下了,鬱結在心裡的那口氣還沒有來得及抒發出來,就被衛少卿接下來的話給炸地失去了知覺。
「那輛車,是,是瑜子,開去機場找你的。」
隔著聽筒,電話明明緊緊貼著自己的耳朵,景淼卻覺得那個聲音像是從某一處飄出來的。
腦子裡嗡嗡作響,胸口大面積的冰涼,冷意讓景淼的心臟猛地收縮,劇烈的疼痛讓她猛地彎下了腰。
「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去機場啊……」
景淼咬著牙,艱難地呢喃出聲,抬起左手緊緊按在心口前,抵制著那股剜心一般的撕裂痛感。
衛少卿在電話那頭,聽著景淼急促的呼吸聲,說話時虛弱的聲音,忽然有種冷笑的衝動,
「景淼,如果瑜子就這麼死了的話,你就是殺人兇手。」
衛少卿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步往門外走去。張淘淘緊緊跟上,卻被衛少卿拒絕了,「你在家裡看著孩子,外面在遊行,人多說不定就容易亂了,我要親自去看一趟。」
張淘淘雙手緊扣在一起,眼神擔心地看著衛少卿,叮囑道,「你要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景,你怎麼了?」
安皓然眼睛失明,聽覺在此時尤其敏感,他敏銳地感覺到了景淼剛才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忽然變了調。
可是景淼沒有任何回應。
安皓然摸索著朝景淼的那個方向摸去,卻觸到了一片溫熱。
安皓然一怔,將沾到了濕熱的手收回,放在唇邊,鹹鹹的。
「景,出什麼事情了嗎?你怎麼哭了?」
哭了?
景淼用力地眨了眨眼,慢慢直起身來。
絢爛的陽光照射在車窗玻璃上,深色的車玻璃上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臉龐,晶瑩的光沿著她的白皙臉龐蜿蜒到了下頜,無聲無息的濕意溫熱,早已經集聚成一條小小的溪流。
她轉過臉,看向在自己身邊的安皓然,他的眸光沉靜,如果不仔細地看,很難發現他的眼睛其實反應不靈。
安皓然因為久久得不到景淼的回應,眉頭微蹙,再一次疑惑地問了一聲,「景?」
「安,修瑜,修瑜他……好像出事了。他去機場找我的路上……出了車禍……」
一開口,詞句破碎不成句子,尾音顫抖。
整個車廂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丹轉過頭,訝異地問,「難道說剛才廣播的是他?」
安皓然摸索著抓住景淼的手,眉宇間的川字更深了一些。
車裡雖然開著冷氣,但是溫度並不低,只會讓人覺得涼爽,可是景淼的手冷的卻像一塊冰一樣,她掌心裡浸出了細膩的冷汗滑濕。
可想而知現在景淼的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了。
「我們不去機場了,現在去市醫院!」
安皓然立刻對著司機命令道,聲音鏗鏘有力,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
現在去醫院的話,說不定就趕不上晚上六點的航班了。這句話在丹的嘴裡打了個轉,回頭看了一眼靠在車後座上臉色蒼白的景淼,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五年來的相處,丹多多少少對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瞭解,心底無聲歎了口氣,丹對駕駛座上的司機點點頭。
司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雖然剛剛排起的車隊長龍緩緩動了起來,可是現在他們的車卻處在一個不能左轉的路口。
「少爺,這裡不能轉彎。」
「轉!違章還有我扛著呢!你擔心什麼!快!」 丹毫不猶豫地吼出來。
景淼開始撥打修瑜的電話,剛才修瑜給她打過電話,按照那個記錄回撥過去,卻遲遲沒有任何人應答。
焦急的景淼抬頭看向車子前方,這一條路上的車子仍然是排著長龍,車子向前爬行的速度就跟烏龜的速度一樣。
景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堵車,憎恨等待。
胸腔裡的一顆心就像是放在了油鍋裡煎熬,翻來覆去地炙烤,焦灼令她全身都痛,沒一處能安寧下來。
「景,你去吧。」
似乎感受到了景淼的心急如焚,安皓然體貼地開口。
景淼側臉望向安皓然,一向冷著面孔的他,唇邊綻出一抹安撫的笑,「景,去吧,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景淼怔了怔,溫暖從心底升起,閉了閉眼,她的眸光陡然轉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丹,目露凶光。
很自覺的,丹立刻抬起手,做投降狀,「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安皓然的。」
再也等不下去了,幾乎立刻就跳下了車,景淼朝著市醫院那個方向奔去。
她的心裡現在只有醫院的那個方向,穿過重重遊行者的隊伍,穿過看熱鬧的人群,幾乎是一口氣都沒有停歇地往市醫院裡奔。
往事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裡一幕幕上映。
修瑜的調笑,邪魅的聲音熨帖著她的耳膜,「我是你的第一次」。
他明明在旁邊做了好事,幫助了她,卻始終保持隻字不提。
修瑜的溫柔,婚後一次次的維護,難道說真的只是因為契約嗎?
景淼不去想這些答案,只不過是為了壓制自己的感情,給自己一個保護色。
疾言厲色也好,冷言冷語拳腳相向也好,景淼這麼濃重的怨氣,在別人看來都是 她在恨他。
可是如果真的不愛了,她應該會像當年對賀流舒那樣,昨日之日不可追,從此徹底放下,再也不提。
這樣的激烈,全部是因為她心底情根植地太深,深得讓她厭惡,可越是厭惡 ,卻發現越是難忘,越難忘,景淼就越抗拒,抗拒這樣的自己。
修瑜有多痛,她就有多愛。
年輕的時候,愛與不愛都不容易,說不愛,捨不得,愛了,握得太緊,卻又抓不住。
人在年輕的時候,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愛 一個人的。
青春就是不懂掩飾。
可是如今五年時間過了,她已非當年懵懵懂懂初入社會的大學生。
受過傷害的人,越喜歡掩藏自己的真心。
景淼不是沒有心,而是太喜歡的東西,不敢輕易開口。越是珍惜,就越是放在心底,不敢再輕易觸碰——
景淼的心情,你們懂不懂?
人總是在快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才知道醒悟。
好了,現在開始虐一把女主,誰讓她那麼欺負渣渣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