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修瑜將右手微微往身後側了側,逕直繞過了容瑤,準備往樓上的房子走去。
沒有想到容瑤從身後抓住了他的手,「別逞強了,你的一舉一動你爺爺都知道。你這次在軍事演習中親自上陣,為了救了一個操作不慎的新兵,炸傷了手。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去?你的血都順著手臂滴落到地上了。」
修瑜垂頭,正好看到一滴血啪地一下濺到地上,綻放一朵血花。
本來這個傷口只是胡亂地包紮了幾下,剛才在跟景淼的拉扯中,因為用力過猛,還沒有好全的傷口又崩開了。
修瑜猛地一摔,將容瑤的手甩開了,邁開步子就要往樓上去。
「不行!你必須去醫院!」
容瑤上前雙手拖住了修瑜的步子,整個人都貼了上去,「別告訴我說,你是被你前妻用飯盒子敲得腦子壞掉了,傷心欲絕,準備上去自殺吧?」
修瑜眼角一抽,狠狠地瞪著容瑤,這個女人剛才肯定是不知道躲在哪裡把他和景淼之間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修瑜,我奉勸你最好趕快去上藥,你難道不想知道你一向乖巧的前妻怎麼突然變成了暴力狂的原因嗎?嗯,你妹妹李木肯定是知道的。」
修瑜這才鬆動了。
容瑤拖著不情不願的修瑜往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
容瑤把修瑜塞進了自己開來的車裡,倒車的時候忽然從後視鏡裡掃到舊樓拐角的石榴樹下,一個身影猛地閃進了樹的背後。
容瑤的唇邊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掃了一眼冷著臉坐在副駕駛座上沉默不語的修瑜。
這個男人,現在肯定不知道有多傷心了,不過,讓他傷心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到醫院的時候,李木恰好站在門口,目送著她的男朋友正然開車離去。
「我的天,這麼嚴重的傷,怎麼不好好靜養呢?小八,你是不想要右手了嗎?」
李木將修瑜跟容瑤迎進了病房,小心將他黑色的長袖慢慢剪開,襯衣被血都浸泡透了,費了很大的勁才剪出了一個口子,先前包紮的紗布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層而已,整個都脫落了,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臂。
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李木罵他不要命了,不知道及時就醫,現在又是夏天,要是發起炎來也是非常棘手的。
修瑜卻沉默,等著負責處理外傷的醫生走了之後,他開口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景淼暴怒的原因。
李木看了眼站在修瑜身後,靠在窗口的容瑤,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好像對修瑜說的這些事情一點都不介意。
「快說!」
修瑜現在極為不耐煩,語氣暴躁。
「景淼先前出車禍了。」
李木趕緊說出來。
修瑜的心口一窒,緊張地望著李木,「怎麼會車禍了?」
「嗯,這個……這個」都是親戚,還不是什麼好事,尤其還有容瑤保持著不溫不火的笑容在場,李木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容瑤輕笑一聲,知道李木是因為顧忌自己在場,適時開口「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等到門關上以後,李木這才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修瑜立刻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衝去。
李木被修瑜陰鬱地快要滴出水來的臉嚇了一跳,看著他的神色陰鷙,怕他情緒過激,做出什麼事情來,趕緊追了上去。
「小八,你想要幹什麼?這件事情,說到底是修家的醜事,老爺子做的沒有錯!幸好景淼也沒有出什麼事情。」
修瑜停下腳步,天色昏暗殘陽如血染紅了天邊厚重的雲,緊緊逼近高樓樓頂一般,也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心頭,冷笑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反問,「沒有出事?」
「如果出事了呢?」
「如果那天是小白跟景淼都在上面呢?」
「如果不是在郊區出事,而是在市區街頭出事呢?」
「藍妙她瘋了!修家這些年對她的補償還少嗎?藍氏企業,這些年說到底不過是依附著E。M才能存活到現在,這種小企業,如果不是看在她嫁過來就守寡的情分和委屈,我會讓母親每年撥出一筆錢來支撐藍氏?」
一句一句的反問,逼問的李木再也說不出任何勸解的話來。
她明白,如果愛一個人,珍視一個人,恨不得珍藏在心底,不受一絲苦難,不遇一分危險。
李木擔心地望著側臉冷峻的修瑜,他英氣黝黑的臉上被殘陽的光照亮,卻冷冷散發著殺氣。
修瑜的唇邊慢慢牽出一抹笑,明明是笑,李木卻看到了他笑容中的疲憊和苦澀。
「景淼媽媽說的對,修瑜根本就不能給景淼幸福,我這樣的身份,連護佑她一生平安,讓她免於流離之苦,不受傷害都做不到。我才是這一切痛苦的根源。」
「小八……」
李木呢喃出聲,從未見到這樣流露出自己心底軟弱一面的修瑜,看著好友這樣,她的心底也很難受。當年跟賀流舒離婚,是小八陪著她度過了那段日子,用盡一切法子開解她。
本來以為他拿得起放得下,可是現在看來,藏得最深的人就是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讓人可以死,死也可以生。
可是死是最簡單的,最痛苦的莫過於明明還愛著,中間卻隔著山長水遠的距離,看著愛情一點點在現實的折磨中枯萎,凋零,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