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一生的夢魘。
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被一通急匆匆的電話驚醒,叫到了醫院裡面。她跟媽媽兩個無助的女人,相互扶持著,焦急地等待正在急救室裡搶救的父親。
當時她向上天祈禱,只要能救活爸爸,她願意折壽十年。可是上天卻沒有搭理她的請求。
急救室的燈灰暗下去,人死如燈滅,爸爸再也沒有醒來過。
「你怎麼哭了?」
旁邊忽然有人說話,景淼嚇了一跳,忙急急擦乾了眼淚,剛才明明睡得很沉的修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定定地瞧著她。
景淼垂了頭,低低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出這樣的狀況……」
「好久沒有睡懶覺了。這一覺睡得真是舒服啊。」他的語氣輕鬆,根本就不像才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人。
說完,他似乎還想要伸個懶腰,但是發現右手根本就不能動,不由得有些訕訕地。
「你要吃什麼嗎?我買了早飯,有小籠包,有小湯包,還有豆漿,還是你想要吃點其他的什麼?我去給你買。」
景淼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卻被修瑜忽然拉住了手腕,他的左手沒有出問題,出問題的是右手,現在還有些紅腫。
他的眸子瞇了瞇,看著景淼的側臉,不由得沉了臉,「誰打你了?」
景淼一怔,下意識地摀住臉,現在右臉頰火辣辣地疼,肯定腫的老高了。「沒事。」
修瑜沉吟一會,「你坐下,我想喝水。」
他的唇確實有些干,略微有些蒼白,她依言托起修瑜的頭,小心地餵他喝了一些。
「這個事情跟你沒有關係,誰問你,你都不要理,媽那裡我會解決。」
等了半天,他醒來之後,沒有一句對她的責罵,反倒句句都是對她的關心。他的右手還綁著紗布,不能動彈,他卻在這裡想著為她善後。
他越是這樣,她心裡的內疚也越多。藍心雅說的對,如果修瑜就此殘疾了,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修瑜這樣的男人,怎麼能有一點瑕疵,她真的不敢想像這樣的後果!
內心的某一處漸漸柔軟,鼻子也越來越酸,景淼的眼圈一紅,一大滴淚珠啪地掉了出來,正正落到了白色的病床上,漸漸變深。
「別哭……」他有些意外,她居然再一次這樣哭了出來,語氣中帶著點慌亂,伸長了手,要替她抹淚。
有時候,一句別哭,會讓情況更加無法收拾。
景淼再也繃不住,一夜的擔驚受怕,強撐到現在,就因為他有些慌亂的「別哭」崩潰了,淚水再也收不住。
她伏在床邊,埋在被子裡,大哭起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對不起。」
一邊哭,一邊將昨天想了一個晚上的話都說了出來。仔細想想,除開他們倆個人相遇的最初,這個人渣一些,雖然這個人愛用錢解決一切,嘴巴毒了一些,賤了一些,其他的地方,真的沒有什麼不好。
他給了她一個安身之所,庇佑她不再受人脅迫,為她解決家裡的事情,作為契約閃婚夫妻,平心而論,他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修瑜的手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嚇壞了。這本來就是一個意外,他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
「淼淼,乖,沒事了。」
他也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這樣痛哭流涕的女人,景淼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崩潰,他只能笨拙地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哄著小時候哭鬧不止的侄子修海帆一樣。
景淼抽抽噎噎哭了大半個小時,最後沒有了聲音,修瑜仍舊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景淼揉了揉眼睛,這一哭,將心裡鬱結的感情都發洩了出來,睡意就像是潮水襲來。
她也不記得最後是怎麼回事,一覺睡醒的時候,自己正和修瑜躺在一張床上,修瑜的左手為她當枕頭,她緊緊貼著修瑜的胸膛,兩個人相擁而眠。
她有些意外,怎麼自己哭一場,感覺跟他之間的感情就好像親近了一些,沒有先前那樣排斥他了。他懷裡有種淡淡的海洋氣息,雖然身上還有著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她卻有些貪戀這樣的懷抱。
「醒了?」
修瑜在這個時候也醒了過來,感覺到景淼在他懷裡動了動,低下頭,看著懷裡小小的人。
這一覺睡醒,天都黑了,月光如薄紗一樣,照進了病房裡。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這樣能睡,也不知道為什麼中間護士進來,怎麼都沒有叫醒她。
「你餓了嗎?」
景淼有些不好意思,兩個人這樣和平相處,她還真的有些不習慣。剛剛睡醒的她,臉上還帶著潮紅,年輕的臉,雖然熬了一夜,卻已經因為補眠恢復了活力。
她露齒燦爛一笑,霎時如春花綻放,映襯著桃色粉嫩的臉頰,顧盼的眼神,還有微微張開,似乎訴說著無限情思的雙唇。
修瑜有些移不開眼,景淼極少對他這樣笑,兩個人結婚後,比結婚前的關係更加緊張,本來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就少,一見面幾乎都是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這下子看到她對著自己笑了,如此的近,如此的真實,溫香軟玉就靠在他的懷裡,他有些發暈,手術的傷口忽然不疼了,被她枕了一天正在發麻的胳膊也沒有了感覺。
「我餓了……」
他的聲音低糜,一點點靠近了他想要的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