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未央   只聽新人笑,未聞舊人哭 以逸待勞(一)
    丁香說沐婉這兩天胃口好了許多,衛子夫抱著妍兒,晚飯時去看沐婉。本來躺在床上幾天,吃喝都是別人伺候著,沒有什麼精神。但看到小公主來了,還不停的對沐婉說,要姨娘抱抱,她便撲哧一聲燦爛的笑出聲來。

    衛子夫的心情也跟著舒暢了很多。便把妍兒放在床上,任她在被褥上爬著,還鑽到了沐婉的被窩裡,瞪著黑圓黑圓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撲向她懷裡,雖然險些碰到了沐婉的傷口,但她搖搖頭說不礙事,繼續逗著妍兒。

    「姨……涼。」妍兒口齒不清的嗲聲道。除了爹和娘親外,這是妍兒最快學會的一句話。也是衛子夫教給妍兒。喊沐婉姨娘,是表示衛子夫已經把她當成了姐妹般。

    逗樂了一段時間,妍兒也玩累了,囑咐沐婉要好好休息,自己便回了屋子,丁香正端上來寫飯菜,整齊的擺在案桌上。

    衛子夫拿起筷子,夾起一道菜在嘴裡含了半天,連嚼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在歎著氣。屋子的門並沒有關,一陣風吹過,晃得燭影擺動。

    衛子夫定神看著,身後一個巨大的光影遮住了她周圍的光亮。回身,對上劉徹那饒有趣味的眼眸。

    「朕的腳步這樣輕,子夫你還是察覺到朕來了。」邊說走向衛子夫,掃視了一遍案桌,又叫丁香添了一副碗筷:「正巧兒趕上了你用晚膳的時辰,朕也還沒吃飯。」

    劉徹拿起碗筷,衛子夫卻放下了,雙手放在腿上,眼神不願移向劉徹:」粗茶淡飯,招待不了皇上。」

    劉徹聽出了衛子夫賭氣的話中意,小心的嚼了兩口飯菜,輕放碗筷,摟過衛子夫的肩膀,歎口氣說道:「子夫,沐婉的事兒,李美人都跟朕說了,雖然用上刑具她的確過分了些,但是沐婉也不能去偷東西。」

    「什麼?!」衛子夫推開劉徹,再一次確認他的話。

    「朕是說,既然沐婉安然無恙,李美人也不再計較這件事就不要在追根究底了。」

    「安然無恙?」衛子夫踢掉椅凳,揮開劉徹抱著自己的手臂。冷笑聲一陣陣從嘴角溢出:「皇上相信了?」

    劉徹疑惑於衛子夫的反映,頓了頓道:「那,事實是怎樣?」

    衛子夫語塞,喉嚨處顫抖著,到口邊的話也無法說出。就如李熹茗在信中提到的,若皇上追問下來,便會尋到她和劉舜的事情,即使沒有證據也會引起劉徹懷疑。

    所以,李熹茗才敢大膽的編造出沐婉偷東西的這一個謊話嗎?

    衛子夫凝視著劉徹的眼睛,心底涼了大半。他是相信李熹茗的,即便他知道沐婉對自己有多麼重要。

    牙縫處擠出四個字:「的確如此……」

    的確如此,她不需要任何一個人的同情和幫助。這筆帳和屈辱,她要加倍的討回來!

    「臣妾不舒服,皇上且會罷。」

    衛子夫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床榻邊,未解衣脫履,放下帳簾就鑽入了被褥裡。聽見劉徹腳步靠近床邊的聲音,她透過厚重的被褥大聲道:「請皇上讓臣妾好生歇息。」

    劉徹以為衛子夫是為沐婉的事情憂心傷神,只是搖搖頭出了昭陽殿。

    衛子夫躲被窩裡,雖無淚,卻也是無聲的哭。雖然以前做過逼不得已的事情,但她始終希望,宮裡的生活仍是美好的,有妍兒,有姐妹,有劉徹的偶爾陪伴就夠了。

    為什麼總是有不肯放過她的人,還有連她自己也不願放過的人呢?一環扣一環的棋局,從哪裡開始斷。只怕是,誰不不會甘心斷在自己的這一步罷,所以才會越扣越深,都無法自拔……

    摸索到枕下,冰涼的羌笛橫臥在被褥間,順著撫摸下去,是粗糙編製的花繩。團在心口的那口氣還是洩了出來,從眼角劃出,暈在枕上,貼著肌膚的那潮濕感,才略顯真實。

    「劉舜,告訴我,如果是你,會怎麼辦……」

    不知何時開始,她變的不再吝嗇自己的眼淚。但卻也沒有一次,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每次都是有必須要走下去的路途。帶著睏倦的哭意,她緩緩閉上眼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再不能分清是夢裡還是夢外,沉沉的睡去……

    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昭陽殿這邊沒有動靜,李熹茗以為是衛子夫肯就此罷手,也稍稍鬆了口氣。

    連著幾日的晴天,讓人心情的忍不住大好。冬天是徹底過去了,迎來的是處處開花的春天。上次沐婉去領的白殘打碎了,衛子夫便又去了花房,可惜的是,白殘種植的少的,沐婉上次拿的是最後一盆。

    雖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但總歸還是沒有太大的遺憾。

    沐婉很聽話,即便是煎來的藥再苦,她也一口氣喝完。每次身上換敷的草藥時,也是疼得一頭的冷汗,卻總咬著牙說沒事。這樣堅持下來了半個月,她已經能下床活動了。

    丁香幫沐婉穿好衣裳,衛子夫笑笑,不動聲色的幫她理了理衣領,遮住了頸項上未癒的疤痕。輕輕挽著她的胳膊,來到了昭陽殿後方的大院子裡。

    正值春盛,院子裡種的桃花也都開放了。衛青早晨的時候便來了昭陽殿,一時興起在院子裡舞起劍來。劍風鋒芒,所到之處也揮掉了許多還未開的正盛的桃花。粉嫩的花瓣兒漫天飛舞,飄飄落下。

    他劍眉下凌厲的雙目佈滿剛毅,被金冠高高挽起的墨發已有些凌亂,但卻仍大肆揮舞著一招一式。酡紅色的廣袖長袍衫隨風擺動,與林間的一草一木交相輝映著。

    最後一個動作,一劍刺穿三片桃花瓣。連沐婉也忍不住拍手起來。

    衛青收起凌厲的表情,將劍背於身後,尋著鼓掌聲望去,樂呵一笑,徒步走向沐婉和衛子夫:「沐婉姑娘恢復的倒是快啊,沒想到這病怏怏的模樣也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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