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未央   一子纏繞一子的棋局 歸於平靜(一)
    今天的事情衛子夫怕她仍是心有餘悸,半開玩笑的安慰她。藥棉輕輕撲在她臉上,力道很輕,但也招的她疼得瞇眼。

    「奴婢不怕醜。」 她答得好像理所應當,衛子夫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刮了刮她的鼻頭:「傻丫頭,那你想不想嫁人啊!」

    「奴婢沒想過……」

    聽到此處,她不自覺放下為沐婉敷藥的手,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有些不忍迎上心頭。

    沐婉只比她小一歲,這麼多日子的朝夕相處,即便開始是有私心讓她待在身邊,現在也是當她妹妹般。她不僅聰慧機靈,善解人意,重要的是一心只為自己。但是女兒家始終是要出嫁的,衛子夫也沒法只考慮自己讓她在身邊一輩子,最擔心的是,時間越長自己就越離不開她。

    「娘娘怎麼了?」

    被她喚過神來,衛子夫強扯出笑容,收拾著藥罐:「藥敷好了,最近多注意盡量別沾水……」

    避開沐婉眼神,她有些哽咽,不願被沐婉看穿。她承認自己是黑心的,所做的都是為了自己,而且不擇手段,只是會尚有一絲理性拉扯著,罪惡感常常浮現,糾纏彷徨。

    『沐婉,原諒我的自私吧,至少現在,我需要你……』

    「皇上駕到——」

    守門的宮娥扯開嗓子喊得洪亮,刺激著衛子夫的神經。沐婉有些為難,附在她耳邊道:「娘娘,奴婢這個模樣還是先退下罷,若是皇上追問起來……」

    若是追問起來牽扯到刑勒碧會掀開很多事情,衛子夫心裡暗暗把她的話說完。點點頭讓她趕緊退下,隨後馬虎的收拾了下桌上的東西。剛把藥瓶塞入櫃子裡,劉徹迎門而入。

    「朕就知道你還沒睡。」

    回身看他,一臉疲倦,髮絲也有些凌亂。最近政事多,也真是難為他了。但想到妍兒滿月酒那夜他和李熹茗共度的美景良宵,衛子夫就無法言笑對他。

    閉目屏息,緩著團在心口的氣,她不是深閨怨婦,不能對劉徹使小性子,凡事都要理性處理,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讓別人有機可趁。

    吹滅了燭台的蠟火,屋裡暗了大半邊。向床榻走去,劉徹的腳步聲也緊隨其後。

    不料他從她身後擁住,她動作僵硬,呼吸也亂了。環住衛子夫腰的手炙熱依舊,只是他撫摸了多少女人的肌膚,那雙手攀至胸前,欲解開褻衣繫帶。

    衛子夫推開,語氣冷漠:「皇上明日上朝堂,早些休息罷。」

    理了被褥給他騰了個地方,自己鑽入靠裡的一邊。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讓步,縱然她再能壓下心結,也不可能對劉徹如初溫柔相待,她自認沒那個本領。

    「你真的不打算理朕?」

    「臣妾不敢,況且妍兒也要父皇哄著……」背對著他面著牆,閉了眼眸。說到妍兒,衛子夫能想像身後的劉徹是怎樣的表情。感到他鑽入被窩的動靜,心裡踏實了些,雖抗拒劉徹但不能招的他真的生氣。

    「不要疏遠朕……說實話,朕有點開心,至少這次,你是真的吃醋了,而不是把朕推給別人……」

    仍未答話,佯裝熟睡。僅剩的一根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燃盡,屋裡漆黑一片,兩個人的呼吸聲清晰異常。

    『身後的劉徹,你讓我以後該如何對你,才能讓我們彼此都放鬆些呢?』

    ……

    武帝建元五年

    一年的日子很短,冬去春又來,現在又是冬天。妍兒已經一歲大,奶娘照看著,時常可以學一些簡單的詞語,在榻上爬來爬去,枯燥的生活有妍兒調劑是幸福的。好像一切都歸於平靜。

    衛子夫現在兩耳不聞窗外事,刑勒碧的沒落,王淑曄和李熹茗的得寵,似乎都與她無關。

    是啊,只有一件事尤掛心頭,那就是他走了。

    年初的那天,消息來的很突然。那時候她正在儀鳳宮同王太后聊著妍兒的事情。劉舜便前來請安,說起了要回常山的事情。常山瘟疫已經得到控制,各方面的治安都恢復,他就動了要回封地的心思。

    「可不打緊,非要那麼急嗎?再留些日子罷。」王太后挽留,衛子夫一旁察言觀色,沒有說話,心想他只怕去意已決,漢宮可不是一個好地方,層層試探,重重危機,怎能快活。

    王太后也不是真心挽留,自己兒子的皇位尚未穩定,養只豺狼在身邊不是雪上加霜嗎,當初喚劉舜來漢宮躲避瘟疫想來也只是借此打探他的虛實,目的已達到,現在也該放手了。

    「煩勞母后掛心了,真是兒臣不孝。只是常山那邊不可無主,兒臣雖然回去但也能時常回宮看望母后。」劉舜的一片孝義言辭聽著讓人心軟,王太后藉由這個台階也裝作不好推脫的模樣,似有些為難的答應了。

    「那可要記得常來看看。」王太后拍著劉舜的手背,又一遍的叮囑道。劉舜沒有看衛子夫一眼,只是眼底滲出的涼意卻透到她的心裡。

    臨別那天,劉徹和王太后親自出城相送,那樣大的場面衛子夫是沒見著的,只靠在窗邊,望著天際的白雲。

    你認為它沒動,但是風兒陣陣,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它也隨著慢慢飄遠。有些東西,明明是自己不稀罕擁有的,卻莫名的在失去的時候會悶在心口。

    她在竹林旁說過,不願看見他。劉舜做到了,從那裡以後,在沒有和衛子夫單獨說過話。就連小玉的事情,衛子夫也沒有告知劉舜。

    雲兒滑過的足跡托成一條長長的銀線,沒一會兒也消逝了蹤跡。『但願我在你心裡也這般,即使深刻,卻轉瞬而逝……』一杯空的酒杯對著天空,高舉手臂,寬大的衣袖遮住眼前的視線,有些時候看不見要比看見更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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