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風笑了,他的眼神忽然變的溫情而柔和,他淡淡道:「一個人若是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身上,他的希望就會變得沒有希望。因為一個人來到世上,本就和別人毫無關係,你明白嗎?」
魔君也笑了,他忽然揚起了頭:「不錯,在我剛才感應到他死去的瞬間,我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
「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江雲風笑吟吟的問道。
魔君緩緩歎了口氣,一字字的道:「我已經來過。」
已經來過,是不是就一定要走?來到過世上的人,又有幾個人願意離開?
魔君望著江雲風柔和的眼神,忽然道:「他走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江雲風忽然望向了天際,淡淡道:「他也已經來過。」
魔君順著江雲風的眼神向天際望去,一望無際的雲天之上充滿了平靜。
「天地時有盡,大道曲無終。人間一場戲,陰陽五行功。」江雲風緩緩吟道:「這就是他的話。」
魔君靜靜的聽著,一直等到江雲風說完之後,他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笑容。
「他把這一切當做一場遊戲?」魔君喃喃自語道:「不錯,這本是一場遊戲。」
他頓了頓,忽然望著江雲風,淡淡道:「遊戲,已經結束?」
江雲風緩緩搖了搖頭:「遊戲,永遠不會結束。因為這本是一個循環,一個不會結束的循環。」
魔君笑了,他忽然轉過了身,望向了遠方的山林。山無語,林寂寂。但當他的笑聲傳向遠方之間,山好像忽然間傳來了回聲,林也在瞬息間開始散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也要走了。」魔君沒有回頭,他淡淡而語的話,隨著秋風的逝去,緩緩的消失在遠方。
「走好。」江雲風笑了,他就像是在望著自己的一個老朋友,用笑容來為他送行。
秋風起,送走了肅殺,送走了悲涼。一切,都似乎在平靜中不見。當段天涯望著魔君手持魔劍,緩緩抹向自己的脖子時,忽然常常歎了一口氣。
「他走了。」這是欣欣的話,欣欣說完了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已經開始有些哽咽。
「他會回來的。」江雲風淡淡道。
「但願他不要回來。」段天涯忽然道:「這世上已經有太多的魔難,太多的痛苦。若是他能夠永遠不來······」
「他會回來的。」江雲風笑道:「因為這是一場遊戲,一場需要所有人一起來玩的遊戲。」
「遊戲,會不會結束?」欣欣眨著眼睛道。
「遊戲,當然不會結束。」回答她的是冷殘月,他已經緩緩走到了魔君的面前。
魔君已經倒下,他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當冷擦月將他扶起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看到了他的臉。他的臉上掛著笑容,一種滿足的笑容,一種只有來過,走過的人,才會有的笑容。
艷陽依舊,春風依舊。
「我們現在去哪裡?」欣欣望著天際的艷陽,笑吟吟的靠在段天涯的肩膀上。
「當然是回家。」段天涯很快的答道。
「回家?」欣欣咂著嘴,問道:「回家做什麼?」
段天涯笑了,他忽然俯在欣欣的耳旁,輕輕的說了一句話。欣欣的臉已經紅了,她輕輕在段天涯的胸前捶了兩下。然後,很快的轉過了身去,一副再也不理你的神情。
「生······生孩子是不是很辛苦?」經過了片刻的沉默之後,欣欣終於忍不住又提出了問題。
「你若是想想,在這種春暖花開的日子,帶著自己的小孩子,在桃花樹下遊戲的情形,無論是多辛苦,都不會害怕的。」晶晶的話忽然從林間傳來,她的左手中正是一束桃花,右手卻在另一個的手裡。冷殘月輕輕拉著他的手,緩緩從林間走來。
「你們······」欣欣眉開眼笑的時候,聲音總是不知不覺的大起來。
「我們和你們一樣。」冷殘月笑道:「要到一個可以生小孩子的地方。」
晶晶的臉紅了,欣欣的臉也很紅,但她還是很快的接了下去:「你們準備到哪裡去?」
「無論去哪裡都可以。」冷殘月輕輕將晶晶的手揚起,笑吟吟的望著他們。
「我們為什麼不能到一個地方去?」欣欣問道。
「不錯。」段天涯笑道:「我相信無論什麼小孩子,都會喜歡熱鬧些的好。」
冷殘月笑了,晶晶也笑了,他們來到這裡,本就是為了一起到那個地方去。至於那個地方是哪裡並不重要,因為無論他們走到哪裡,那裡就一定是個快樂的地方。
「你們猜他現在在哪裡?」欣欣忽然眨著眼道。
「不用猜。」段天涯笑道。
欣欣望著段天涯胸有成竹的樣子,眼神中已經露出了疑問。
「因為我們這裡本就有個上知九天,下知幽冥的女神仙。」段天涯望著晶晶,眨著眼睛道:「是嗎?」
晶晶的臉又紅了,她忽然伸出了手指,緩緩的閉目掐訣,片刻之後,她已經睜開了眼睛。
「怎麼樣?」段天涯問道。
「他走了。」晶晶輕聲道。
「走了?」段天涯瞪大了眼睛,接著問道:「走到哪裡去?」
晶晶還在搖頭,段天涯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焦急的樣子:「難道你在長春谷數年之間,專心修習的卜易之法,竟然······」
「卜易之法,雖然可上探九天,下訪幽冥,但對他來說,卻並沒有用。」晶晶緩緩道。
「為什麼?」欣欣問道。
「因為他已經走了。」晶晶的話很奇怪,當她的話說完之後,冷殘月已經有些明白。
「你的意思是說,他已經不在塵世?」冷殘月沉吟道。
晶晶點了點頭,柔聲道:「我並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但我想,他現在一定沒有在紅塵俗世,而是到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這地方連你的卜易之法都不能查知?」段天涯問道。
「不錯。」晶晶忽然望向了九天之上,喃喃道:「難道他已經到了那裡?」
「不可能。」段天涯很快的搖頭道:「我知道江雲風並不是這種人,他縱然要走,也應該和我們見上一面。我們畢竟是最好的······」
「朋友。」段天涯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人的聲音已經緩緩接了上去。
「是你?」段天涯很快望向了聲音的來處,那裡正緩緩走來一個人,李神通。
「是我。」李神通笑吟吟走到了他們的面前:「你們是不是在想,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
「不錯,若是我記的不錯,明天就是天師教掌教的授位大典。」冷殘月接著道:「你現在既然已經榮膺天師教長老之職,當然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但我還是來了。」李神通忽然歎了口氣,他的臉上雖然還掛滿了笑容,但這輕輕的一歎,卻使得段天涯他們的心忽然有了一絲悸動。
「我來這裡,是受一個人的托付。」李神通淡淡道:「他要我告訴你們,他走了。」
他走了,他是誰?他們的心中已經很明白,但他為什麼要走?他走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段天涯他們的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難道他連我們這些朋友······」欣欣的聲音有些哽咽:「他走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世上的一切都是個遊戲。」李神通忽然學起了江雲風的口氣:「但現在,我已經看透了這個遊戲。所以,我希望到另一個地方,去看看有沒有不同的遊戲。」
所有的人都已經沉默,因為他們都在想。他們的頭都忽然仰望向了天空,似乎籍著這個動作,可以將這個問題想得更加透徹。無邊無際的天宇,豈非本就可以使人的心更加開闊?
「他只說了這些?」段天涯沉吟道。
「他說,他已經來過,走過。」李神通的聲音忽然變得飄渺,變得神秘。當他的話說完之後,他的人已經飄然遠去。
「來過,走過。」段天涯喃喃道:「既然來過,又何必走?既然要走,又何必來?
春風已起,吹走了蕭瑟,吹走了惆悵,但卻永遠吹不走風中的笑聲。因為每一陣笑聲,都留下了一個故事。
故事,當然也來過,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