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望了望地上的符菉,忽然笑道:「我早該想到,你是天師教的人。」
她頓了頓,悠悠道:「也只有天師教的人,才會有這麼靈的鼻子。」
江雲風摸著自己的鼻子,接口道:「這也許是因為你的鬼味太重了。」
他的手中已經取出一張符菉,望著眼前的少女。她似乎並沒有害怕的意思。
「你難道一點也不害怕?」江雲風忽然想起,每當左青恆說起天師教弟子捉鬼的時候,那些鬼魂一旦見了天師教的符菉,莫不是戰戰兢兢,望符而逃。
「我為什麼要害怕?」少女的聲音忽然又變回了原來的味道,她很神氣的掐起了腰,得意的道:「你若是現在回頭看看,就知道該害怕的是誰。」
江雲風笑道:「你以為你還能再騙我回頭一次?」
少女更加得意了,她抿嘴笑道:「原來你已經害怕了。」
江雲風望著她的笑臉,忽然歎道:「其實你若是回頭看看,只怕也會害怕的。」
少女笑道:「看來你學的倒挺快。」
「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我雖然長的並不漂亮,但你若能多看兩眼,我保證你就會喜歡上我的。」水鬼笑嘻嘻的聲音忽然從少女的背後傳來。
少女已經回過頭去,無論是人是鬼,當她感到脖子上忽然傳來陣陣涼氣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忍住不害怕。她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張臉,一張笑的很開心的臉。
「五方鬼使?」少女的臉上立時出現了驚懼的表情,驚呼聲瞬息間在林中往來迴盪。
水鬼揉了揉耳朵,笑道:「想不到在這種地方,也會有人知道我們弟兄的名頭。看來一個人若是太有名,許多有趣的事也會變的無趣。」
「你若是多做些這種嚇唬小姑娘的事,只怕我們的招牌很快就會砸在你的手裡。」金鬼緩緩的從遠方飄忽而來。
少女望著緩緩而來的金鬼,身子已經出現了顫抖。世上的鬼魂見了五方鬼使的時候,很少能夠有人不害怕。
江雲風笑道:「現在你已經回過了頭,我是不是沒有騙你?」
少女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發現,金鬼的一旁,其餘的三鬼已經齊齊現出身形。
江雲風繼續道:「既然我沒有騙你,想來你也不會騙我。」
他緩緩回過了頭去,身後的一叢荊棘間忽然出現了一抹紅光。紅光的中央正站著一個人,一個披頭散髮,面目猙獰的人。
「豐月谷中豐月圓,豐月天外豐月仙。」他陰森森笑起的時候,眼神中已經開始閃耀出奇怪的光芒。
「這年頭自稱聖人的已經不少,現在連神仙也開始有人冒充了。」土鬼施施然從遠方走來,他走的很慢,手中正提著一件物事。等到他走進之後,江雲風才發現,他手中提著的是一個人,一個又矮又小的侏儒。
江雲風皺了皺眉,土鬼笑道:「我在谷中尋覓的時候,發現這位仁兄忽然跟在我背後,於是我就將他請了來。」
侏儒很快的落地,就像一個被人忽然拋在地上的布袋,頓時彈了起來。
江雲風望了望不遠處披頭散髮的怪人,笑道:「看來這位仁兄一定是和你們一夥的了?」
怪人望了望地上的侏儒,冷哼道:「我豐月谷的門下,從來沒有這種不中用的東西。」
他忽然對少女道:「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回谷去吧。」
少女回頭望了望身後的金鬼,顫聲道:「是······可是······」
「原來你叫豐月仙,這地方叫豐月谷,看來你在這谷中的地位倒是不低。」金鬼望了望顫聲而立的少年,對豐月仙笑了起來。
豐月仙沒有回答他,冷冷道:「你為什麼還不走?」
「你要她走,難道她就走的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侏儒忽然從地上坐了起來,大笑道:「只怕就連你自己也很難走的出去,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
豐月仙淡淡道:「那些像你這樣鬼頭鬼腦的鼠輩,我根本未曾將他們放在眼裡,又何必看?」
「看來我們被人小看了。」木鬼緩緩出現在豐月仙的背後。
「無論如何,我們總比這矮子好看的多。」火鬼托著下巴走了出來,不瞬不移的望著地上的侏儒,仔細端詳著他的樣子。
「豐月華照,遁天無蹤。」豐月仙忽然向少女遙遙一指,少女的身形已經漸漸化虛,旋即無影無蹤。
「好高明的天遁之術。」木鬼望著將手緩緩伸向背後的豐月仙,豎起了拇指讚道。
江雲風蹙眉道:「天遁之法能夠用到這般地步,的確是不容易。」
「其實你們大可不必這麼稱讚他。」侏儒忽然搖頭晃腦的說道:「因為他除了拍馬屁的本事,也只有這門法術還能撐撐場面。」
「這麼說你的本事比他大的多?」金鬼很有興趣的望著他,緩緩問道:「但他為什麼能好好站在這裡,你卻成了我們的階囚?」
「那是因為一來我不會拍大帝的馬屁,二來沒有一個狐媚妖艷的姐姐。」侏儒的眼睛眨了眨,繼續道:「所以我不但要常常受他的欺負,還要嬉皮笑臉的鬥他們開心。」
「看來你口中的大帝一定是你們這裡的首領了?」土鬼似乎也來了興趣。
侏儒點了點頭,豐月仙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侏儒笑道:「我當然知道,我現在正準備做叛徒,痛痛快快的做一次叛徒。」
「你難道忘了背叛大帝的下場?」豐月仙冷冷的望著侏儒。
「我若是害怕,又怎麼敢做這種事?」侏儒得意的笑道。
「難道你現在已經不怕他?」土鬼似乎也來了興趣,接著問了下去。
侏儒笑道:「豐月大帝一向御下甚嚴,動輒便是酷刑加身。我每次見他的時候,總會忍不住被他威嚴所攝,不但雙腿直顫,就連身上的冷汗也從未幹過。」
「但你現在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江雲風笑了起來。
「因為我已經不必再怕他。」侏儒已經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接著道:「我已經看的出來,你們既然來到這裡,他的死期就已經到了。」
「看來他的身子雖然矮,眼光倒一點也不短。」木鬼笑著望向江雲風。
「難道你就是因為見到他們,所以決定要背叛他?」豐月仙問道。
「其實我在沒見到他們之前,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侏儒望著豐月仙,笑道:「難道你忘了上次闖進這裡的女人?」
豐月仙冷然道:「她現在只怕早已在映月潭中神蕩魂傾而死,你又從那裡見過她?」
侏儒得意的道:「你莫非忘了,我們四個人每人都有一門獨善的遁術。映月潭中的玄冰雖然堅固,但我的地遁之法要從裡面帶一個人出來,也並不是件難事。」
江雲風忽然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叫柳珍娘?」
侏儒頷首道:「她自稱江柳氏,你說是不是?」
江雲風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急聲問道:「她現在在哪裡?」
「她現在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侏儒望了望一旁的土鬼,悠悠的道:「她告訴我,近日一定會有人來找她,叫我到這裡接應一下。沒想到我今天剛一出谷,就被這位老兄給請了來。」
「看來你的地遁之術並不怎麼樣。」豐月仙接口道。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故意被他們捉來?」侏儒得意的回口道:「更何況,我若不來,又怎麼能擋的住你借遁術逃脫?」
豐月仙的臉色忽然變了,厲聲道:「難道你偷了夫人的五雲錦帕?」
侏儒笑了笑,忽然自懷中取出一個錦色的手帕,笑道:「我豈非早提醒過你,這件東西只要一天在你姐姐手中,你就很難脫離大帝的轄制?」
豐月仙冷冷道:「我對大帝一向忠心耿耿,何況他煉製這件寶物也並不是為了對付我。」
侏儒大笑道:「只怕你的忠心他不但一點也不領情,就連你此刻的安危,他也未必放在心上。因為他······」
「住口!」豐月仙忽然將手一伸,手中已經出現一柄長劍,向侏儒騰身而來。
「嗆啷」一聲,江雲風已經將太阿神劍掣出,一劍向豐月仙揮去。
豐月仙人在空際,忽覺一陣劍氣襲來,慌忙返身而墜,劍上也陡然射出一道劍光,向太阿神劍神光阻去。
一聲巨震過後,豐月仙已向後急墜而去。
「好神劍!」侏儒望著豐月仙狼狽的樣子,不失時機的打趣道。
豐月仙望了望江雲風手中的寶劍,問道:「太阿神劍?」
江雲風頷首道:「太阿倒持陰陽逆,斬妖除魔鎮乾坤。你既然知道它的名頭,又何必再頑抗下去?」
豐月仙搖頭道:「太阿神劍乃是仙界之兵,你一個區區凡人,又怎麼能操持如意?」
江雲風忽然將寶劍還鞘,笑道:「所以我並不打算用它來對付你。」
他的手中忽然變戲法似的出現一張符菉,繼續道:「你既然自號仙人,我就讓你嘗嘗這鎮仙符的味道。」
狂風忽起,符菉騰空。一道霹靂聲忽然動聽四野,符菉上的道道光芒已經將豐月仙籠住。
豐月仙手掐道訣,喃喃道:「豐月寂照,慧光不絕。」
豐月仙念畢,身上忽然出現了一股淡淡的月光,將符菉上的光芒阻擋於外。
江雲風微微一笑,並指成戟,在空際中虛劃幾筆,淡淡道:「符定乾坤,日月無光。」
空寂中的符菉忽然迎風而漲,似乎化作無邊黑幕,將豐月仙四周的月光掩住。
豐月仙被符光所耀,頓覺一陣心悸,週身如遭雷擊,慌忙將身形急退,以期退出符菉的掩蓋之下。
江雲風笑道:「我這神符變化無方,你縱然退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也是逃不開的。」
天際的符菉似乎為了應驗江雲風的話,瞬息間隨著豐月仙的身形而動,將豐月仙重新掩在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