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是笑話!」薛雨晨當著柳獨月的面,一件一件穿回衣裳,不見半點尷尬之色,還一副聽到笑話的模樣。「子萱,告訴他,你是被我綁來的嗎?」
子萱當即搖頭,還掙扎著推開了柳獨月。「我知道前幾晚那個男人是你了。你想證明什麼呢?看你換了一副皮囊,我還會不會恨你?」
「子萱,你是聰明人,你當真看不出這其中有詐嗎?你一定是早就在懷疑了,對不對?你肯定懷疑,我們之間那段仇恨已經被彼此深深的感情取代了,對不對?不要懷疑,那就是事實。你被薛雨晨暗中下藥,喪失了原來的記憶,被他灌輸的只是一小部分的記憶。而這一小部分記憶,恰恰是你我之間最不堪回首的。」柳獨月一語道破子萱心事。
不得不承認,柳獨月真的很瞭解她,彷彿就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她確實懷疑過柳獨月與她之間,已經情投意合,後來薛雨晨間接證實了這點。
但,那又怎樣呢?
子萱冷笑一聲,看了眼柳獨月,又看了眼薛雨晨。「你猜得沒錯!」
短短幾個字,有人喜有人怒。柳獨月心下一鬆,他就知道,他的子萱是最聰慧的女子。薛雨晨以為給她吃那種抹去記憶的藥就能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真是荒繆!
與此同時,薛雨晨心卻是一緊。好個廖子萱,騙他好苦,竟然洞悉一切,還裝成一副要他幫忙殺掉柳獨月的樣子來。女人,果然都是蛇蠍毒婦。
他乾笑兩聲,淡淡的吐道:「好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妙呀,被你們這對狗男女擺了一道。」
子萱剛要開口否認,柳獨月卻先搶道:「暢心殿那場大火是你放的?你究竟為何要這般敵對我柳南國,先是火燒柳逐日,繼而擄走我的女人。你就不怕我興兵薛國?」
柳南國皇宮那把火是他放的?子萱無意中聽瑞親王府下人提過這些。其實柳獨月問的,也是子萱疑惑的地方。他對柳南國那種恨意子萱感覺得到,他為什麼憎恨柳南國呢?
薛雨晨還是在笑,可這次的笑,卻透著淒涼。閉上眼,他輕輕的講述起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大約十五年前,薛國還是一個小國。國王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妃子,叫甄雪,他們還有四個可愛的孩子。薛逸晨,薛若晨,薛雨晨,薛冰晨。他們生活的無比幸福,無憂無慮。直到有一天,柳南國興兵進犯,大肆掠奪他們的土地。
眼看薛國就要舉國被殲滅,另一鄰國玉霄國出面調和。柳南國王,也就是柳獨月他父皇,自然給了玉霄國面子,答應撤兵。但,前提條件,他要薛國國王的寵妃甄雪。於是,薛雨晨的母妃被帶走了。
一切,似乎歸於平靜。
但僅僅半年後,甄雪便逃回來了。她向薛王哭訴,說柳南國王殘暴冷血,對她非打即罵。薛王聞言,自是痛苦萬分,將甄雪藏於宮中。豈料,就在當晚,床底歡愛後,甄雪親手殺死了薛王。原來,半年的時間,她早已變了。她忘記了自己曾經的夫君,曾經的孩子,她···愛上了柳南國王,並且幫他殺掉了自己曾經的夫君。
「後來呢,她去了哪裡?回到柳南國王身邊了嗎?」子萱眨眨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落淚了。這個故事,並沒什麼,但聽薛雨晨那樣淒涼的口氣敘述出來,她就是止不住流出淚水。
「她沒有回到柳南國王身邊,再也沒有回來。」
子萱詫異地轉頭,說這話的,不是薛雨晨,而是柳獨月。
柳獨月眼睛直直看進薛雨晨的雙眸,一字一頓繼續說道:「她,被你殺死了對嗎?」
一聲抽氣,子萱驚訝的捂起嘴巴。這,怎麼可能呢?
薛雨晨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子萱張大嘴巴,不敢相信。那時,他才多大呀?八歲的孩子,竟然殺了自己的母親?
「她背叛我的父皇,死,真是便宜她了。那種女人,死一千次都不為過!而作為元兇的柳南國王,還有他的孩子們,更是罪不可恕!」
原來,薛雨晨敵對柳南國,就是因為這個。
「你錯了!是你父皇背叛了你的母妃,在霸業與女人之間,他選擇了拋棄自己的女人!」柳獨月有些氣結,「為了上一輩的恩怨,你枉殺無辜,簡直沒有人性!」
這一刻,兩個男人彼此仇視著對方,那是一種糾纏的宿怨。
薛雨晨近乎扭曲的臉,怎麼看都顯得猙獰恐怖。他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子萱脖頸,惡狠狠地喊道:「好哇!你說我父皇在霸業與女人之間選擇拋棄自己的女人是吧?你說是我父皇背叛了那個女人是吧?好好好,今天我就看看,若換做你要如何來解決!」
子萱沒有掙扎,任由薛雨晨勒的快要窒息。柳獨月見子萱臉色越來越紅,幾乎透不過氣,急忙開口問道:「你想怎樣?」
薛雨晨正要開口,門外衝進來一個侍衛,慌慌張張的嚷道:「王爺,不得了了,外面闖進一大批人,揚言要您立刻放回子萱姑娘和···柳南國王。」
「慌什麼慌?」薛雨晨不滿的怒斥一聲,繼續對柳獨月說:「難怪今晚不易容了,你今晚來此,是打算直接把人搶回去吧?呵呵,還帶了一大批人啊?告訴你,讓你失望了呢!我已經請旨,讓皇兄把所有御林軍都掉過來了,哈哈哈!」
笑了很久,發現柳獨月卻無半點驚慌,而那小侍衛早已抖個不停。難道,有什麼突發狀況嗎?薛雨晨眼睛微瞇,就算有任何狀況,也阻止不了他要柳獨月生不如死的計劃。
「柳獨月!」薛雨晨抽出佩刀,緊緊抵在子萱脖頸上。「別想跟我耍花招,大不了魚死網破!」
柳獨月一驚,他看到薛雨晨眼中的決心。今日,若他拂了他的意,他必定會傷害子萱!
「你到底想怎樣?」柳獨月強自鎮定的問道,心中卻焦急異常,生怕子萱遭到意外。
薛雨晨把小侍衛叫到身邊,細問才知,原來玉霄國也出兵前來,幫柳獨月的忙。他一邊用匕首緊緊抵著子萱,一邊命令柳獨月拿出信物給那侍衛,不讓他的人進來。
如此一番之後,他才詭異一笑,抱著子萱迅速飛身前行。柳獨月自是緊緊尾隨其後。
不多時,薛雨晨停在一處假山邊緣,按動假山上的一凸起石塊,就見假山自動分開,露出一條暗道。薛雨晨跟子萱在前,柳獨月在後。一進去,假山又自動合上。
暗道裡立刻發出耀眼的綠光,刺的子萱眼睛生疼。許久,子萱才慢慢適應那奪目的光芒。細細看去,竟是夜明珠的作用。
走到暗道盡頭,眼前呈現出一個巨大的黃金屋。
是的,黃金屋!子萱暗自咂舌,沒想到王府還有這麼一處地方!這暗道裡竟然還別有洞天呢哈?
還在四處掃視,倏地,薛雨晨塞進她嘴裡一顆藥丸,在她背後一拍,子萱便吞下了那顆藥丸。
「咳咳咳,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嘔···」子萱試圖摳出來,卻被薛雨晨死死制止住。
「你給她吃的什麼?」柳獨月雙拳緊握,滿臉氣憤的問道。
薛雨晨一把將子萱推到黃金大床榻上,轉身對上柳獨月憤怒的臉龐,狡黠的笑了。
「我給她吃了肝腸寸斷蝕心散!」
柳獨月倒抽一口氣,天下最陰毒的蠱毒——肝腸寸斷蝕心散?
肝腸寸斷蝕心散,如它的名字一樣,是一種階段性漫長的蠱毒。初吃下,蠱蟲在腹內滋生,中蠱者痛不欲生,猶如肝腸寸斷被人撕心裂肺。熬過此關,以後便每七天發作一次。第一次發作,會侵蝕中蠱者的肝臟;第二次發作,會侵蝕腎臟;第三次,是肺部;第四次,是胃部;第五次,是腸子;第六次,是心臟;第七次,蠱蟲會自體內侵蝕出來,將人的所有皮肉啃噬乾淨。直至滿七七四十九天,蠱蟲會隨著中蠱者的死而撐死。
天下至毒!無藥可解!柳獨月也只是聽聞過而已。不是說,這藥已經從世上消失了嗎?為何···
柳獨月頭「嗡」的一下,幾乎暈倒在地上。「你···你怎麼可以···有什麼,你衝著我來就好,為什麼要傷害她?她跟這件事無關!」
「無關?呵呵,照這麼說來,你和柳逐日跟這件事也無關吶?要怪,就怪她是你喜歡的女人。我想,看著你心愛的女人受苦,遠比你自己受苦來的折磨你吧?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既然有毒藥,自然有解藥。」薛雨晨嘴角彎起邪魅的笑容,只是那笑在子萱看來很噁心。
她不知道他給自己吃了什麼,但從柳獨月的臉色可以看出,絕對不是好東西。只怕,不只是毒藥那麼簡單!
「你到底想怎樣?」柳獨月挫敗了,頹廢的立在那,子萱看了竟有些不忍。
薛雨晨仰天大笑,近乎瘋狂。終於,他停止瘋狂的大笑,指著柳獨月,傲慢的喝道:「我要你跪在我面前,乞求我!」
「不要!」子萱連忙出聲制止。
不知為何,她就是肯定,柳獨月會給薛雨晨下跪,為了她!
到底,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為什麼她就是不記得?
「柳獨月,你我過往仇怨,我不想追究了,你也不必對我感到抱歉。你走吧!」子萱寧願柳獨月只是對她有愧,她不要,他們之間有感情可言。她也不要,虧欠他什麼。
柳獨月氣急的喊道:「蠢女人,你閉嘴。」
直到此時此刻,薛雨晨才知,子萱根本還是沒有想起她跟柳獨月的一切。她只是對他薛雨晨產生懷疑,借計用計探探心底疑惑而已!他真是愚蠢,竟然···
那一刻,他以為她什麼都知道了,跟柳獨月唱雙簧耍弄他。所以,他才會一氣之下對她下了世間最後一顆肝腸寸斷蝕心散。殊不知,卻是這樣!
心,有一點點痛楚滑過。這是他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可惜了,他是成大事的人,絕不會因為這小小的遺憾錯過整治柳獨月的機會的。
收起思緒,看向柳獨月,等待他屈辱一跪。
柳獨月死死攥著拳,指甲都摳進掌心了,但,他還是鬆開拳頭。踏步上前,右手大氣的一撩衣擺,不卑不亢的跪在了薛雨晨的面前。
子萱咬著唇,甚至咬出腥甜的味道仍不肯鬆口。他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竟然為了自己,忍辱下跪!
心,好痛!看到他遭受屈辱,子萱也會心痛。不,更多的,是心疼!
她,在心疼他!
然而,這只是開始。接下來,薛雨晨無所不用其極,變相的用各種方式侮辱柳獨月。他讓他打自己耳光,他打了,打的臉頰紅腫,嘴角淌出血絲。他又讓他一片一片的刮下自己的皮rou,見柳獨月遲疑了,他便用內力助推子萱體內的蠱蟲成長。
「啊!」子萱只覺得五臟六腑如同被啃噬般的疼痛,那種疼痛,是深入心扉的劇痛。死死揪住衣衫,她只能縮成一團不停地抽搐。
「好痛,真的好痛!啊···不,我不要,我受不了了!嗚嗚嗚!」漸漸地,子萱因為承受不住那劇烈的疼痛,開始在地上滾動,甚至大力地撞向牆壁,尋求解脫。
柳獨月上前,想抱住她,卻被薛雨晨阻止了。「還不動手嗎?你不是能耐嗎?為了她什麼都肯做嗎?我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只要你一刀一刀凌遲了自己,我就給她解藥!當然,在這過程中你若不幸死了,沒讓我從中得到滿足,那麼,我還是不會給她解藥的。」
看著子萱痛苦不堪的模樣,柳獨月眼中散發出一絲戾氣。與其這般被人愚弄,倒不如他們共赴黃泉,求個解脫!
許是看出柳獨月心中所想,薛雨晨諷刺一笑:「不要妄想著殺了她之後自殺,她已是不死之身,除非蠱蟲到期限拱出她的身體,否則,誰也別想她死!」
柳獨月閉上眼,淡然的笑了。薛雨晨想要他生不如死,那就成全他好了。這一生,他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卻惟獨,對不起一個女人。
廖子萱!他傷她至深,羞辱她,折磨她,現在還連累她至如斯地步!
「就讓你這個沒有感情的畜/牲體會一下,什麼叫做真愛!真愛,是肯為對方付出一切,傾其所有,包括生命!」柳獨月一面說著,一面拾起薛雨晨丟給他的小刀子,露出自己的胳膊,在上面剜去一片rou。
「我這一生,活的不盡人意,兄弟相殘,心愛的女人也被我傷害的不能生育,不能做一個完整的女人。」柳獨月仍舊自顧自地說著,手上的刀子一刻不曾停留,一片一片的rou就隨著他的動作掉在地上。他的血,一滴一滴流淌下來,覆蓋在那些rou上。
「我要感謝你,是你拯救了我與柳逐日的兄弟之情。在那場大火面前,在生與死面前,我慶幸自己的哥哥又回來了。我還要感謝你,是你提醒了我,做了孽是要還的。我欠子萱的,太多太多。這個傻丫頭,卻原諒了我。呵呵,她還真是個天生的受虐狂。」柳獨月還在繼續著,好似已經麻木了。不停地說著,不停地刮著,神情自若,看不出一點痛苦。
薛雨晨以為他會很開心,很痛快。可事實上,他不開心,也不痛快。他很壓抑,很惶恐。轉頭想看向許久不曾叫痛的子萱,突地,一隻頭釵刺進胸膛,正中心口。
薛雨晨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淚眼惺忪地女子,張大了嘴巴。「子萱!」輕輕的低喃聲,伴隨「嗖」的一聲,頭釵拔了出去。
「薛雨晨,我也要謝謝你,給我吃了這樣的毒藥,讓我在疼痛的過程中,恢復了所有的記憶。」子萱緊緊握著手中那隻小小卻細長的金釵,眼淚止不住的流淌著。「老公,別再繼續下去了,沒有解藥的!」
是的,在她不讓柳獨月下跪,說他們之間沒有關係的時候,她就從薛雨晨僵直的反應感覺到了。這藥——無解!
她知道,薛雨晨對自己有著一種莫名的好感。只怕此刻,他自己也對給她下了這蠱毒感到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