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涼姐姐,也許你覺得我很傻,看我覺得自己想的很簡單,我就是想知道,沒有別的目的和抱負……」
文碩說完最後一句話,腦袋垂的更低,此刻的她,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女孩,完全不是幕涼在未央宮第一次見的那個古靈精怪卻又洞悉世事的聰明公主。
文碩這番表現,與幕涼在現代的時候別愛情所傷的反應完全相反。
也許,文碩這樣,比之她那時的決絕憎恨,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但是如幕涼,其實也不曾後悔過當初的恨和殺心。既然都過去了,就不要再去糾結過去的選擇。況且,她該報的仇的都報了……
「我知道你沒有別的目的。」幕涼輕聲開口,語氣和態度仍舊是那般不冷不熱的,只是看向文碩的眼神多了一分坦然。
文碩卻突然搖搖頭,苦澀一笑,啞聲道,「可是姬如鳳說,如果我想知道他的心事,就必須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重新回到赫傑身邊,讓赫傑……愛上我。只要赫傑愛上我,姬如鳳就告訴我!」
文碩說到這裡,幕涼寒瞳不由得瞇了起來。好一個無恥可笑的姬如鳳!
「你答應他了?」幕涼的眼神冷冷的,文碩不由得低下頭抽抽鼻子,小聲道,「我表面答應了……」
「表面?」幕涼瞥了文碩一眼,有句話沒說出來。將來文碩難道還想再一次栽在赫傑的手裡頭?不過這是個人造化,文碩若真的選擇了,就要做好承擔起後果的心理準備。
文碩嚥了口唾沫,低聲道,「嗯。我有自己的打算了……」
「那最好。你是準備現在走還是再喝一杯茶再走?」幕涼這時候已經走到床邊坐好,看樣子是要躺下休息一會了。
文碩眨巴眨巴眼睛,繼而小心翼翼的蹭到幕涼床邊,「幕涼姐姐,可是皇叔說……」
「他說了什麼你找他去!管我什麼事?一來我不是他的屬下,二來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也不用喝茶了,現在就走吧。」幕涼說著揮揮手,很明顯的送客意思。
文碩嘴巴張了張,繼而小聲嘀咕著,「幕涼姐姐,我不相信你是這麼狠心的人啊……」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不送!」
「嗚嗚……幕涼姐姐,赫傑現在四處派人找我呢,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如果我現在回去,最輕也是被他扒一層皮去,幕涼姐姐……」文碩如何能走,不管怎樣都也要留下來的。皇叔說了,如果不能留在幕涼身邊看著幕涼,立刻馬上就讓她見到赫傑。
文碩跟赫傑不過是幾面之緣,但是赫傑為人,文碩還是從銀狐那裡打探到了一些……那是一個真真正正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男人!能將十八部落聯盟這般蠻夷之地的人調教的心服口服,那樣的男人,只怕是比山中野狼叢林猛虎還要凶殘可怕的!
「你可以找你皇叔!」
「可是皇叔也不是萬能的!」
「雖然不是萬能的,但你是他指使來的,他就要負責到底。」幕涼的態度完全是沒有任何商議的餘地。
文碩歎口氣,也認了,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幕涼,「幕涼姐姐,就算你現在不管我,我也不會怪你的。誰叫皇叔對你不好呢!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寧肯自己背負下所有的痛苦和誤解,也不肯告訴你……唉,華清池啊……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唉,也不知道出來能否見到你最後一面……也不知道他出來後看到你跟白小樓在一起會不會氣抽過去……不過氣抽了就氣抽了,別看他是我皇叔,那也是他活該!」
文碩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走到了門口,眼見幕涼還是沒有任何鬆口的意思,文碩只得作罷。
「你留下吧,稍後我跟白小樓商議。」
涼涼的一句話,對於文碩來說卻是最好的消息。文碩長舒了口氣,乖乖地等在門口。
「進來吧。」幕涼輕聲開口,房門緊跟著從外面推開,文碩發愣的時候,換上一身白衣的白小樓抬腳走了進來,側身看了文碩一眼,點點頭,算是跟她打過招呼了。可文碩卻是嚇的一激靈。
她隱隱聽說過,白家和十八部落聯盟可是關係匪淺呢!這白小樓不會把她交給赫傑吧。
「你都聽到了?」幕涼輕聲問著白小樓。
白小樓習慣的打開折扇,紙扇正反兩面都是空白的,有點像他此刻落空的心。
「留下她吧。我見你與她挺投緣的,這一路上少說十幾天,至少你也有個伴。」白小樓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幕涼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這一進一出不過片刻的功夫,文碩還沒搞清楚狀況,一身白衣的白小樓已經閃身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只留下一縷暗香縈繞在屋內,證明他曾經切實的來過。
「你剛才說拓博坤在華清池七七四十九天?」白小樓離開後,幕涼輕聲發問。
與此同時,剛剛走到拐角處的白小樓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他忘了告訴幕涼,白家絕學鶴嘯三世第三世便是隔音順風。也就是所說的順風耳,這一點用在鶴嘯三世上並不誇張。
所以幕涼剛才問文碩那句話他正好聽到。一切只在於他想不想聽到,而不是能不能的問題。
白小樓腳步久久定在原地,如玉的眸光多了絲絲暗沉。
房內,文碩將她知道的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幕涼。關於華清池,關於那七七四十九天至今無人能破的魔咒。幕涼之前也聽白小樓提起過一些關於無名谷華清池的事情,但顯然文碩說的更確切一些。
「這都是拓博坤告訴你的?」幕涼眸色沉沉的,文碩聽了,也不敢隱瞞,乖乖點頭。
「是的。皇叔說你會問的,讓我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我知道了。今晚都累了,休息吧。」幕涼揮揮手,翻身躺在床上,文碩洗過臉後,也乖乖地躺在床對面的軟榻上。
一夜無話,因為的確是勞累了一整天,文碩這一夜睡得沉沉的,幕涼翻身看了她一眼,那丫頭踢掉了被子大咧咧的睡姿看起來讓人無語,幕涼指尖彈過一支朱釵,朱釵的力量挑起了被子,將險些滑落在地上的被子重新蓋在了文碩身上。
文碩卻毫無知覺的繼續睡著。
幕涼搖搖頭,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遙想當初在現代的時候,在經歷那一番情變之後,她絕對沒有文碩這般呼呼大睡的勇氣。
可文碩卻照亮了她心底隱藏的另外一面。她不曾有過的輕鬆放縱……
……
接下來的十幾天,文碩都喬裝小丫鬟陪在幕涼身邊,幕涼這邊除了文碩就是萬事勝意四兄弟,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可這十幾天的時間,北遼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在幕涼出發第三天,本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波斯大軍突然發動進攻,竟是置歐陽沖生死於不顧。並且還是波斯聖皇親自帶兵出征。而納蘭明輝此時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再趕回來的話也來不及了,而且邊關也發生了不小的異動。萬般無奈之下,耶律崧親自帶兵出征,卻是中了波斯聖皇的陷阱,兵敗如山倒,最後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回了城裡。
北遼京都傳言紛紛,說耶律崧此番出征不僅大敗,而且身受重傷。這消息傳到幕涼耳中,幕涼卻並不著急,只是說了一句話給白小樓,
「經一事長一智。耶律崧輸得起。」
「此話怎講?」白小樓對於幕涼此刻對耶律崧的自信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相信,耶律崧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是阿斗!
「還是事實說話吧。」幕涼只說了這句話便不再解釋。白小樓的性格也素來不是刨根問底的人,所以也就笑一笑帶過了。
誰知,七天後卻是傳來消息。波斯聖皇發動第二輪進攻的時候,北遼統帥換成了耶律宗驍,耶律宗驍一出,更是令人相信耶律崧重傷不治的傳言,可正當耶律宗驍浴血奮戰之際,耶律崧突然帶了三千名死士從波斯聖皇側面突襲,馬背上的耶律崧一副生龍活虎的架勢,讓曾經目睹他奄奄一息的波斯軍隊震驚當場,只覺得眼前的耶律崧完全是妖孽轉世,還不等應戰,便自亂了陣腳!
哪怕最後有波斯聖皇力挽狂瀾,波斯軍隊這一仗也吃了大虧。
正面有驍勇善戰的耶律宗驍和精銳部隊羽林衛,側面有殺紅了眼睛的耶律崧和他率領的三千死士。波斯軍隊雖然作風頑強裝備精良,但是俗話說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耶律崧天賦異稟受傷之後可以自行快速恢復的事情,歐陽沖是知道的,但是歐陽沖人在北遼京都,波斯聖皇對歐陽沖的不聞不問,反倒是給了耶律崧機會!
第二戰,波斯聖皇損失嚴重,雖然沒有動搖其根本,但這對於百戰百勝,不曾嘗過任何失敗滋味的波斯軍隊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一時,波斯軍隊陷入巨大的低潮當中,而北遼京都卻是民心穩定,軍心振作。耶律崧此番不怕死的衝鋒陷阱,倒是為他提升了名氣。如此一來,朝野當中,曾經力挺耶律宗驍的一派,也發生了分歧,有一部分武將文官的心也在不經意間產生了動搖。
如此十天時間之後,北遼軍隊和波斯軍隊你來我往兩場大戰之後,各有勝負!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境!對於北遼軍隊來說,如今是遼皇病重,納蘭明輝人在邊關,遼王失蹤,他們能在這情形下還獲得了一場勝利,那等同於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一般。而波斯軍隊卻是士氣低迷,打擊沉重。
波斯軍隊並不準備就此罷休,但也不敢再輕易發動任何進攻,如此一來,僵持的局面一時間難以打破。北遼這邊看似被圍城,但北遼往年風調雨順,城中糧食足夠吃上三年五載,並且民心穩定之下,也大力發展生產。這幾天更是到了北遼一年之內最冷的幾天,城牆上凍了厚厚的一層冰,對於攻城的波斯軍隊來說,無疑是難上加難。
而北遼城牆更是出了名的固若金湯。如今又如同一座冰城,對於習慣了在潮濕炎熱的環境中行軍作戰的波斯軍隊來說,冬天是如此難熬。波斯聖皇原以為這場戰役會是速戰速決,根本不用熬到北遼最冷的時候到來,如今……卻是進退兩難了。
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場大戰剛剛結束的第三天,波斯軍隊還沒來得及休整好,一場大雪漫天落下,沸沸揚揚的下了兩天兩夜。天地冰封,萬物蕭條。城中是一派豐衣足食,城外波斯軍隊卻是天寒地凍缺衣少糧。
這場戰役為整個波斯古國的覆滅奏響了第一出離離悲歌。
……
行進的車隊一路往南,所以天氣是越來越暖,雪原部落雖然有個雪字,卻是冷熱分明的地方。北面的雪原部落常年冰雪不化,氣候寒涼。而最南面的卻是四季如春氣候宜人。白家就坐落在雪原部落最南的地方,並且是佔據了整片南方大陸。可以說,偌大的雪原部落,白家是七分天下。
馬車緩緩停在一處驛站門口,白小樓吩咐車隊停下休整,今晚又要留宿驛站。
幕涼和喬裝後的文碩走下馬車,白小樓迎上前,溫潤笑意在幕涼眼前緩緩綻開,「本來是要趕路到前面的驛站再停下休息的,但那樣就到了深夜,這一路上顛簸了十幾天了,還是不要那麼趕了,這沿路景色越來越美,春暖花開,不比北遼現在還是天寒地凍。你且慢慢欣賞景色,邊走邊看,好過一路走馬觀花,到頭來,心中空空。」
這話,到了最後,似乎是說給白小樓自己聽的。
幕涼衝他點點頭,和文碩隨著白小樓繞過驛站到了後山隨意逛著。
幕涼和文碩走在前面,白小樓在二人身後,一邊走著一邊吩咐仰止安排晚膳和房間的準備。
文碩鬼鬼的看了白小樓一眼,繼而小聲對幕涼說道,「幕涼姐姐,我真為皇叔擔心,這白小樓可是個強大的對手。」
幕涼白了文碩一眼,抬手在她腦門上留下一個爆栗,打的文碩一瞬間暈暈乎乎的,差點栽到一旁的水潭裡面。
「少說廢話。」幕涼的聲音涼涼的,抬腳走到後山一處瀑布邊上,文碩正準備抬腳跟上,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渾厚的聲音,
「白兄,幸會!」
聲音一起,文碩的身子狠狠地打了個寒戰,繼而腳下一滑,華麗麗的摔進了水潭裡面。
隨著身後腳步聲凌亂的響起,白小樓不過是扭頭看了一眼落入水中的是文碩還是幕涼,再次抬頭看向幕涼剛才走過的位置,卻發現幕涼竟是不見了!
而赫傑此刻已經躍入水中,將渾身濕淋淋的文碩撈了上來,文碩臉上的易容蜜蠟因為沾了水的緣故,全都糊在了臉上,她慌亂的捂著自己的臉,眸子睜的大大的,不知所措的望著從天而降的赫傑。卻是擋了自己的臉,忘了自己的衣服濕透了之後是何等輕薄半透明的誘惑。引得赫傑眸子一會看著她的臉,一會看著她的胸口。文碩小臉一瞬間蹭的一下如火燒的紅色一般。
而白小樓這會子,卻是變了臉色。
剛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面帶走幕涼的……除了他……還有誰?
一瞬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幕涼到了熟悉的龍涎香氣息,面頰緊緊地貼在溫暖健碩的胸膛前,腰身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地環繞起來,踏風而起,轉瞬消失不見。
幕涼已然知道這突然掠走她的人是誰……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面頰也泛起淡淡的紅暈,因為此刻那清晰的心跳聲,正從某人的胸膛有力的傳入她耳中。
下一刻,幕涼在抱著她的人即將落地站穩的時候,抬腳狠狠地踹向來人的膝蓋!冰冷的眸子一瞬刺的對方瞳仁生疼,下一刻,那人卻是一臉委屈無辜的表情,硬生生的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