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前倒下之後,玉拂另一隻手已經到了耶律宗驍身前,就算她近不了耶律宗驍的身,那瞬間長長的指甲也足以致命。
耶律宗驍迅速抽出腰間軟刀,可是這削鐵如泥的軟刀砍在玉拂指甲上,卻是被柔韌的指甲纏繞起來,以韌克柔,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常勝不二的選擇。耶律宗驍如何能料到,玉拂這指甲正好克制了軟刀的柔軟!
玉拂眼底的血色一瞬間爆發,彷彿是昔日所有的血色都在此刻係數噴湧出來。
下一刻,她一雙瞳仁便是陰暗的墨色。
眼看那指甲就要貫穿胸膛,耶律宗驍閉了閉眼睛,卻是沒有感覺到指甲刺穿胸膛的劇痛。
「殿下……」
一瞬指甲劃爛胸膛的聲音響起,鮮血四濺,猙獰的血霧瀰散開來,耶律宗驍只覺得這一刻彷彿是天上下起了血雨,濕漉漉的淋在他的臉上。
甫一睜開瞳仁,倒在身前的是蘭英。
耶律宗驍瞳仁一暗,趁此機會將軟刀狠狠地刺入玉拂胸膛。
不過眨眼之間,偌大的前廳除了鮮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聲音,再無其他。
前一刻還是好端端的站在前廳的四個人。如今,就只剩下耶律宗驍站在原地……
子前流血過多已經昏死了過去。玉拂胸膛在軟刀刺穿,鮮血如注湧出,汩汩的浸濕身下乾燥的地面。她到死,終是流乾了身上所有的紅色鮮血。
而蘭英卻是帶著絲絲不甘的苦笑,朝耶律宗驍伸出手來。
「殿下……殿下,為了你……蘭英心甘情願為你而死……有你那句話,蘭英足矣……」蘭英低聲訴說心事。
在這之前,若不是耶律宗驍說的那句讓她感動的話,讓蘭英相信了,耶律宗驍是因為愛她才不答應玉拂的條件,以蘭英怕死的性子,之前那一刻,她是絕對不會擋在耶律宗驍身前的。
耶律宗驍所謂的愛感動了她……她愛了八年,終是有了結果。
然,耶律宗驍此刻看著她,卻是冷冷的搖頭,低沉的聲音如同暗夜中從四面八方無形而來的鎖鏈,一瞬緊緊地纏住了蘭英的脖頸,不是給她最後的安慰,而是讓她帶著莫大的震驚和痛苦上路!
「你為何要替本王擋這一下??你以為本王是愛你的嗎?蘭英,你不是很有小聰明?很謹慎明理的嗎?你看不出來我是為了刺激玉拂才如此說的嗎?本王不想欺騙一個將死的人……告訴你,聽好了,本王對你,自始至終就是拿你當奴婢看待,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感情!對玉拂本王還曾有過動心的時候,對你……什麼都沒有!」
隨著耶律宗驍話音落下,蘭英瞪大了眼睛吃驚的望著他,想說什麼,卻已經無法開口。胸前被玉拂的指甲貫穿!五個血窟窿同時往外飛濺血霧……蘭英傾慕了耶律宗驍多年,臨死,卻成了她最恨的人!
她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來。可耶律宗驍還是看懂了她唇形吐露的話語。
她說,「我在你身邊多年,就算是條狗,臨死之前,應該給我一點安慰……為什麼要說實話……」
她說,「我後悔了……後悔替你擋這一下……」
然,這世上何曾有過後悔藥。
耶律宗驍面無表情的從蘭英身上移開視線,抬腳跨過蘭英來到了玉拂身前,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看著奄奄一息的玉拂。
玉拂哭著,小聲嘶啞的開口,「你騙我!你不愛蘭英……你只是為了報復我,刺激我!看我徹底的出醜!你不愛蘭英……自始至終你除了自己,就只愛納蘭幕涼……是不是……」
「就因為你要報復我……死了你身邊最貼身的侍衛,跟你最久的婢女,這樣……值得嗎?」
到了最後關頭,玉拂才幡然醒悟。看著一地殷紅的血,看著自己胸前浸染的鮮血,還帶著溫熱氣息的血,殷紅刺目,卻是瞬間消融了她曾經的戾氣和嫉妒……
爭爭奪奪,到頭來,不過是夢一場。
耶律宗驍失去了身邊所有值得他完全信賴的人,卻還是得不到納蘭幕涼!他不承認也不行,他才是輸的最徹底的一個!而玉拂此刻卻明瞭一個道理,能在死之前醒悟,至少黃泉路上,她不會是那怨氣不散的厲鬼,做一縷無所謂的幽魂,也好!
當死亡臨近,玉拂使出最後一招鬼影之手之後,以往重重,蕩然無存。她重又變回八年前那個懵懂青澀的小女孩……那時的她,是真的天真無邪……
「宗驍哥哥……」
玉拂的一聲呼喚,讓耶律宗驍這一刻彷彿是聽到了這世上最虛偽的聲音一般。眼底漫過滿滿的厭惡和嫌棄。
「告訴我,八年前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了,我留你全屍!」耶律宗驍冷靜的聲音,在此刻,像是地獄閻羅殿宣判投胎廢的判官,無情冷酷,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深深寵護八年的拂兒。
玉拂拼盡全力給他最後一抹微笑,卻是被他冰冷眼神一瞬間凍結成冰,凝在唇角的笑,苦澀哀涼。
「別再用你這種笑容面對我……你覺得我還會上當嗎?八年了,你還真是演戲上癮了……若本王早些調查八年前的事實真相,也就不會被你如此欺騙了八年……你不說,我就把你扔在亂葬崗……」
耶律宗驍的聲音越發的平靜,越是無波無瀾,越加駭人恐怖。
一個受過感情傷害的人空了心,或逃避或報復或放縱……尚可理解……情情愛愛,本來不過是,你情我願你來我往,傷空在那兒,你不碰遲早有痊癒的一天,只要在痊癒之後,你還有勇氣面對傷疤……
而如耶律宗驍此刻,他不甘認輸,更不想面對現實,為了掩飾一切,就舉刀將自己的心劃了個血肉模糊。先埋了自己的心,再逼自己出手報復別人……
他不是不痛,而是痛過了……
玉拂看著他,沙啞著嗓音開口,「宗驍哥哥,那不過是一個玩笑……年少時的玩笑,賭注……小孩子之間,本就單純沒有心機,對不起……我……」
哧地一聲,玉拂吐出大口的鮮血。也是她身體裡面最後的血液……
當玉拂睜著眼睛含笑倒在他腳下的時候,耶律宗驍才猛地醒悟過來,玉拂剛才的話……她說的……玩笑?賭注?什麼意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一刻還是高高在上的他,這一刻已經蹲在地上激動的抓著玉拂的肩膀,期望把她搖醒,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納蘭幕涼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只說那段記憶模糊了,可有可無……呵……那個女人多麼的狠心啊!一句可有可無就再次把他逼到了懸崖邊上,她明明是唯一一個可以帶他離開懸崖邊的人,卻是連一句安慰他的話都吝嗇說出來……
其實他要的不過是她一句……八年前,是我……
她不說,他如何能逃離昔日愧疚、苦痛、嫉妒,還有被欺騙的憤怒。
「玉拂!你醒過來!本王命令你醒過來!回答本王的問題!你回答我!!」
「你把話說清楚!說啊!!只要你說出八年前的真相!我……我不殺你!我娶你!現在就娶你!讓你做我的正妃!許你皇后之位!」
「你聽到了沒有!!你回答我!!回答我一聲!!告訴我八年前的真相!告訴我!!你不是就想成為我唯一的正妃嗎?你告訴我……告訴我真相……我什麼都答應你……除了……」
除了要他殺納蘭幕涼!他現在真的什麼都能答應她!
然,死去之人,又如何復生?玉拂已經在雙手功力盡失的時候,用了鬼影之手最狠辣的一招……即便是失去內力的人,若是曾經修煉過鬼影之手,在最危難的時候,也能使出這一招自保!
只是,越是具有最大殺傷力的招數,其對身體的傷害也成正比!
玉拂使出這一招的後果便是全身經脈具斷,就算耶律宗驍不刺她胸膛這一下,玉拂將來也會是個廢人。
耶律宗驍瞳仁噴著火一般,嗜血的殺氣和憤怒的火焰交融在一起……如瘋如魔……他存了全部的心思要逼瘋玉拂,而今……活著的他,即便清醒……這心底成魔的感覺,不過是生不如死!
夜深,萬籟俱靜。雖是初冬,卻早早扥刮起了獵獵北風。
風吹窗欞,打著轉的呼嘯在院中,若鬼魅淒厲的喊叫失了方向一般的四處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