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走。」低沉渾厚的聲音,充滿磁性,讓人過耳不忘。
而那背影也透著耶律崧熟悉的氣度和感覺。
不過眨眼的功夫,胭脂扣就被來人擄走。耶律崧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底漫過滿滿的震驚和懷疑。
剛才來的人雖然沒能看清容貌,但那背影和說話的聲音無疑就是拓博坤。而且胭脂扣當時也喊了一句。耶律崧如何能懷疑,救走胭脂扣的人不是拓博坤!
可拓博坤那說一不二的個性,怎麼會救胭脂扣這種女人?就算拓博坤跟胭脂扣之間有過什麼過去,拓博坤覺得虧欠了胭脂扣的,他身邊的蒼月和銀狐功夫都不差,從這裡擄走胭脂扣並不是沒有可能!
他根本不需要親自前來!
耶律崧身子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眸中滿佈疑雲。
下一刻,他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什麼也不顧的朝外面衝去,他要去找幕涼,告訴她,拓博坤的愛根本不可靠!拓博坤把她丟在白家驛站,卻是跑到他這裡來擄走了胭脂扣,他不要讓幕涼繼續被騙下去!
……
與此同時,天驕府
耶律宗驍自從將玉拂接到天驕府居住,他夜裡回來的日子就屈指可數。玉拂雖然心中有數,面上卻說不出一個不字。如今北遼局勢動盪不安,身為北遼平心王的耶律宗驍,自然有理由忙碌不歸。
玉拂讓丫鬟搬來一把躺椅,學著曾經幕涼的樣子,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
只是如今早已是嚴寒冬日,不比昔日秋高氣爽。玉拂這般畫虎不成反類犬,一時間成了府裡丫鬟們私下嘲笑的話題。
這一日清晨,玉拂又讓丫鬟將躺椅搬出來,她裹著厚厚的紫貂披風半躺在躺椅上,北風呼嘯而過,她這一東施效顰的舉動,卻要讓一院子的丫鬟下人都跟著站在寒風中挨凍。
玉拂冷了可以加衣服,加毯子,實在不行還能放一圈暖爐在旁邊,可他們這些下人卻是什麼都沒有。
「來人,把蘭英叫來,本王妃有事吩咐她。」玉拂躺了一會,喝了一杯熱茶,旋即懶懶的出聲命令丫鬟。
伺候她的幾個丫鬟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最機靈的一個旋即點點頭,轉身一溜煙的小跑著去找蘭英了。其他人則是互相看了看,都知道一會一定有一場好戲看。
這玉拂還沒正式冊封呢,現在就以王妃自居,不過是平心王可憐她妖孽化身,沒人敢要,加上平心王又是受了被元平長公主拋棄的打擊,萬念俱灰之下才將玉拂迎了回來。玉拂在未央宮發瘋的一幕早已是街知巷聞,若不是礙於耶律宗驍的面子,這天驕府的丫鬟下人,沒有一個敢伺候她的。
就是伺候也是躲得遠遠地。玉拂賞賜給他們的東西,他們一轉身全都扔了,沒有一個人敢要的。就是沒辦法碰到了,轉身之後就找白醋反反覆覆的洗乾淨手才行。
去找蘭英的小丫鬟半天沒回來,玉拂在躺椅上等的有些著急,這寒風獵獵的吹著,她又被拓博坤廢了雙手,如今的身體比普通人都要虛弱三分。
「你去看看怎麼回事,這蘭英姑姑面子還真大!難道還要我親自去請她?」玉拂冷嘲出聲,又揮手打發了一個小丫鬟去找蘭英。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覷,心想著蘭英姑姑雖然也不喜歡玉拂,可不至於招惹玉拂這個瘋子,難道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卻見兩道身影,一高一矮,具是清瘦單薄,都是穿著清雅淡然的藕荷色衣衫,看似是閒庭信步的朝這邊走來。
院子裡的丫鬟下人在看到走進來的兩道人影,不覺一愣,繼而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長公主千歲千千歲!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隨著眾人恭敬的聲音落下,本是故作慵懶表情坐在躺椅上的玉拂,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一雙暗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與耶律崧並肩走進來的幕涼。
幕涼一襲藕荷色三層輕紗疊翠長裙,裙擺搖曳,卻不顯繁瑣,反倒是透著清新如水的感覺。單薄身軀,三分纖細,七分玲瓏,比起與耶律宗驍成親那天險些送命的她來說,那單薄的身子透出來的不再是懦弱無能,而是颯然冷傲的氣質。
胭脂扣站在那裡,週身顫抖的厲害。可面上卻是一副冷漠無畏的架勢。
耶律崧見此,冷冷一笑,雙手環胸,面帶嘲諷。
「玉拂,如今你早已不是公主了,就算你是公主,見到本殿下都不會下跪行禮的嗎?姑姑在此,你就如此目無尊長,缺少管教?本太子記得你被廢的可是兩隻手,不是你的兩條腿吧!」
耶律崧一番話,冷嘲熱諷俱全,頓時堵的玉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可玉拂現在完全是在走昔日幕涼的路數,憑什麼以前納蘭幕涼在院子裡曬著太陽悠哉樂哉,拓博坤他們一個個上桿子的去她院子裡找她,也沒見納蘭幕涼對任何人行禮,輪到她了就要下跪??
眼見玉拂不動,幕涼看都不看她一眼,對耶律崧輕聲道,
「辦正事要緊。」
「嗯,那我們去書房等吧。」耶律崧沖幕涼笑笑,幕涼卻是飛快的移開了視線。她如何看不到,耶律崧這一身裝扮,就連腰間的腰帶都是跟她昔日身上一模一樣的裝扮。只不過是男款和女款的區別。
因為馬上就要離開北遼趕往無名谷,所以幕涼不想多生事端,看到了也當沒看到。她確實沒料到,耶律崧會模仿她的穿衣打扮。二人這一身相同顏色和款式的衣服走在外面,誰看了不會多想!
玉拂見幕涼和耶律崧完全當她是透明的,轉彎就要進耶律宗驍的書房,玉拂眼尖的看到站在拱門下的蘭英,登時將所有火氣都發洩在蘭英身上。
「蘭英姑姑!你看不到有人擅自闖入平心王的書房!還打擾了本王妃休息!平心王離開的時候可是讓你全權負責本王妃衣食住行安全事務,你的差就是如此黨的?」
玉拂抬手指著拱門下準備離開的蘭英。眼底儘是冰冷的不滿。
這蘭英還想溜走?做夢!她今天本來要修理的就是她!
幕涼和耶律崧卻是腳步不停的進了耶律宗驍的書房,任憑玉拂在外面院子裡潑婦罵街一般。
蘭英本來的確是想躲著玉拂的,可還是晚了一步,被玉拂看見了。蘭英只能小心走到玉拂跟前,垂下眸子淡淡開口,
「回玉拂姑娘,是王爺剛剛送來口信,讓長公主和太子殿下等在書房。王爺已經快馬加鞭的趕回來迎接長公主和太子殿下。」這最後一句話是蘭英自己加上的。
就是為了氣一氣玉拂的。這玉拂天天在府裡,耶律宗驍從不露面,表面上說是忙,實際不過是不想看到玉拂,這整個王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偏偏這玉拂還裝的一副受寵的樣子,一會逛逛耶律宗驍的書房,一會又去他的寢宮坐坐。
蘭英如此說,就等於是給了玉拂一個軟巴掌。
你看你玉拂天天賴在天驕府,王爺就天天躲在外面。可是這長公主一說要來,王爺不什麼事情都推下的回來了!孰輕孰重,就是再笨的下人也看得出來。
玉拂在聽到蘭英的話後,臉色一僵,一股說不出的嫉妒和憤怒沖天而起,當她看到幕涼和耶律崧已經推門走進書房,並且關上書房的門等在裡面之後,玉拂心中的妒火更是猛烈燃燒。
她轉過身,狠狠地瞪著蘭英,下一刻,當著一院子丫鬟下人的面,揚手甩給蘭英三巴掌。
啪!啪!啪的聲音清脆響亮,玉拂這雙手雖然廢了,但是這會子打蘭英卻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打的有幾分內力武功的蘭英也是趔趄著身子步步後退。
三巴掌過去,蘭英一邊面頰頓時腫了起來。
玉拂打她就打一邊面頰,照著一邊臉發狠,尖銳的指尖將蘭英從耳根到鼻尖全都掃了一遍,一道道指甲抓出來的血痕觸目驚心。
「啊!」蘭英忍不住叫出聲來,剛才那一刻完全是被玉拂打懵了。等玉拂停了手,蘭英暈暈乎乎的去摸自己的臉,這才感覺到火辣辣的疼著,掌心接觸到面頰的肌膚有濡濕溫熱的感覺,蘭英不覺攤開掌心一看,手心湮開一大片的鮮血。
蘭英再看玉拂的手,她手上的戒指竟然是反著戴的。這連著三巴掌打下來,蘭英這張臉就是以後養好了,也會留下傷疤的。對於一個未出嫁的女人來說,就算蘭英已經是昨日黃花,可哪個女人不愛自己這張臉,蘭英強忍著上去撕扯玉拂的衝動,聲嘶力竭的為自己申辯。
「敢問玉拂姑娘!為何要對蘭英下如此狠手!蘭英跟了平心王多年!玉拂姑娘還不認識平心王的時候,蘭英就是平心王的貼身侍女!打狗還要看主人,玉拂姑娘這是打給誰看的?莫不是見長公主一來平心王就急著趕回來!玉拂郡主心中嫉妒,藉機發洩,因此殘害於蘭英嗎?」
蘭英一通質問,哪裡有半點下人對主子的恭敬和小心。儼然是平起平坐的架勢。
而本是在無厘頭看戲的幕涼,卻在此刻清冷發聲,
「你們天驕府的事情自己人解決!若是再讓我聽到任何人牽扯上本公主的名字,一律亂棍打出去!說什麼跟在耶律宗驍身邊多年,卻是連人話都不會說!那本公主就只能代替你家平心王教訓你這個不會說人話的奴婢規矩了。」
幕涼的聲音是一貫清冷傲然,在此刻,還帶著讓人週身一顫的威嚴冰封。
本是信心十足可以堵的玉拂啞口無言的蘭英,甫一聽到幕涼如此說,頓時嚇得週身一顫,急忙跪在地上磕頭不止。
「長公主贖罪!奴婢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牽扯長公主冒犯長公主的意思!平心王確實在聽到長公主來了府上,快馬加鞭的往回趕。」蘭英這會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起來是對幕涼又敬又怕。
可她這小心眼,如何能瞞得過幕涼的心。
蘭英只怕是在耶律宗驍身邊呆久了,在這天驕府也習慣了用她所謂的拉攏手段對付其他人,以為這招對幕涼也管用。
「你這小賤人!你還說!!」玉拂一聽到蘭英提到耶律宗驍是為了幕涼才會著急趕回來這一點,就覺得整個人都要被氣炸了。她抬手想要再給蘭英三巴掌,這一次卻是被蘭英躲過了。
蘭英終究是有武功底子的,剛才那三巴掌被玉拂打在了臉上是她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如今小心翼翼處處防著玉拂,蘭英如何還能讓玉拂再把她另外半張臉給毀了。
書房的門緊緊閉著,從裡面清晰透出幕涼三分寒涼七分冷漠的聲音,
「蘭英,我剛才給過你一次機會!別在我面前耍你的那些可笑的小心眼!你卻知錯不改,非要自以為是的將我牽扯進來!你以為將我拉進來,玉拂發瘋之後,我又離開這裡,你就能在這天驕府呼風喚雨嗎?是你對自己太過於自信了,還是這麼多年,你只是在伺候耶律宗驍,從來猜不透他的心在想著什麼?」
幕涼話音落下,一枚銀針頓時從窗戶當中射了出來,深深的定在蘭英身前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