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明輝與兩名男子並排走入大殿。
太后和耶律崧似乎早就知道這兩名男子的來歷,相視一眼,臉上的神情具是多了一分嚴肅。
兩名男子具是一身異域裝扮,走在納蘭明輝身側的男子約莫二十歲的年紀,濃眉大眼,蜜色肌膚,立體冷峻的五官。週身透著強悍堅毅的氣質。一身黑色錦袍,領口和袖口都滾著銀白色的貂絨,黑與白的搭配,簡單當中透出這年輕男子剛正不阿的個性。男子目光平和,目視前方。
在他身旁的男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五官平淡,眸光卻銳利如炬,薄唇抿起,一身黑色錦袍,長身挺拔,腳步沉穩,一看便是常年習武之人,舉手投足,沉穩歷練。
「臣,納蘭明輝奉太后旨意,親自帶十八部落聯盟族長赫傑及軍師葉進進殿。」隨著納蘭明輝話音落下,年輕男子上前一步,垂眸抱拳,渾厚發聲,
「赫傑見過太后。見過北遼太子。」充滿男兒氣概的聲音渾厚低沉,餘音繞樑。
在他身側的男子同樣雙手抱拳,卻是微微頜首,不曾發言。
赫傑一開口,滿朝文武無不嘩然。十八部落聯盟新一任的盟主竟然如此年輕,而且根本不似傳說中所言的凶神惡煞粗魯蠻橫。反倒是沉穩老練,氣質淡定。
太后拿眼瞧了耶律崧一眼,耶律崧的視線還定格在赫傑身後的那抹藕荷色身影上,覺察到太后看他,不覺暗暗皺眉,抬手淡淡開口,「賜坐!」
赫傑神情同樣清淡隨意,與隨從一併坐下。氣質當中的威儀沉靜一時竟是與納蘭明輝這種征戰沙場多年的武將不相上下。在他身上既有武將的冷毅剛強,又有為軍統帥的氣定神閒。如此年輕卻能穩坐十八部落聯盟的族長,其能力可見一斑。要知道十八部落裡面各個部落的族長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蠻橫不講理,一個比一個野心勃勃。都是恨不得一口吞掉其他十七個部落,坐地稱王。
赫傑能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統領大局,其能力,可見一斑。
赫傑之後,並排進入大殿的兩道人影,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一時間,眾人目光在兩道身影上來回游移,除了雙王大人、歐陽沖還有白小樓、耶律宗驍和耶律崧之外,其他世家公子哥都是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
一抹藕荷色,一抹煙青色,人世間最素雅的兩抹雲煙之色,在此刻透出的不是迷離朦朧,而是光彩奪目,各有千秋。
太后看著走進來的二人,眸光微微有些濕潤、動容。
幕涼一身藕荷色煙霞長裙,精緻剪裁,修身合體,裙擺挑金絲的繡著大朵的芍葯花,芍葯花開,高雅迷人。將幕涼的清冷淡去一分,卻是更多了三分幽然明媚的氣質。領口和袖口各自繡著一朵金絲挑線的大朵芍葯花,卻是與裙擺的花開瀲灩不同,而是含苞待放七分之花蕊,有著花開之時的期待,又有著花蕊含苞待放的神秘。幕涼之冷與芍葯花之盛放,將她絕美優雅的面容襯托的更添清姿絕色。
拓博坤手中端著的杯子停在半空中,靜靜望著她,很少有如此失態模樣的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走過去將她擁入懷裡,不讓任何人看到這般絕美的她。她是專屬於他的!
白小樓手裡那張圖紙還沒來得及打開,望著幕涼,手中的動作停了,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坐在白小樓身側的胭脂扣看到身旁二人都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幕涼,而她今日也是一番精心裝扮,在髮髻和搭配的首飾上破費了一番功夫,從昨晚上開始就在研究如何搭配,天快亮的時候才最終決定穿哪一套衣服。誰知,她最渴望獲得關注的兩個人,卻是睜眼都不曾看她一眼。胭脂扣眸子死死地盯著幕涼,恨從心生。
對面的耶律宗驍此刻只覺得呼吸一窒,眼前一黑,除了走進來的那抹藕荷色身影是唯一的亮點,其他任何人在他眼裡,都被他融入了無盡黑暗當中。
玉拂坐在那裡,臉上掛著純真無害的笑容,心底,卻是有一千一萬把匕首,隨時準備衝破身體,射向走進來的幕涼。
而歐陽沖則是托腮看著幕涼,勾唇笑的邪肆妖孽,鮮花面具下的容顏雖說看不真切,但那雙琥珀色瞳仁卻是三分花癡七分癡迷。
幕涼身側,一身煙青色素雅長裙的年輕少女便是北遼皇朝唯一的公主,文碩公主。文碩公主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不施粉黛的五官卻是渾然天成的嬌媚雍容。與幕涼的清冷相比,是另一種絕美之姿。不同於其他世家千金的精心裝扮,文碩公主身上的煙青色長裙通常都是男子便裝才會選擇的顏色。
但她五官生的艷麗雍容,所以喜歡用素雅中庸的眼色淡化氣質當中的華貴。若是其他人,只怕會巴不得放大自己這雍容華貴的氣質,但文碩卻偏偏苦惱於這一張過於艷麗雍容的面容,她倒是羨慕幕涼的清冷孤傲,只可惜,爹娘給了一張千嬌百媚的臉。
文碩今日出門的時候看到幕涼這一身打扮,頓時有了靈感,跑回寢宮急匆匆的換下身上的緋色宮裝,穿上這一身煙青色素雅長裙,文碩方才覺得這才像是真正的自己。她心底是淡然隨意的,不似容顏這般艷麗奪目。
文碩的出場自然也遭到了胭脂扣和玉拂的嫉妒。比之千嬌百媚,胭脂扣自然是輸給文碩這渾然天成的華貴雍容,比之純淨無暇,玉拂自然又輸給幕涼的簡單直接。
嫉妒的火焰在二人眼中洶湧燃燒。
幕涼與文碩走上前,玉拂瞅準耶律宗驍發愣的機會,手中銀針一瞬飛出,直朝幕涼膝蓋而去。
銀針細如牛毛,快若閃電,文碩在幕涼身邊,擋住了幕涼視線,幕涼眼底銀光一閃,下一刻,同時有三根銀針從不同的方向射出。
白家絕學之一便是銀海飛針。玉拂在白小樓面前使出這種暗器,簡直是自尋死路。白小樓射出的銀針一瞬將玉拂的銀針段成兩截,而拓博坤手中銀針亦是擦著兩根銀針的縫隙一瞬朝玉拂膝蓋刺去。
而歐陽沖打出的銀針卻是與白小樓和玉拂的銀針撞在一起。細如牛毛的銀針落在地上毫無聲息。
下一刻,玉拂悶哼一聲,只覺得膝蓋劇痛不已。她抬頭一臉無辜的表情看向對面的拓博坤。拓博坤面沉如水,不動聲色的喝著杯中酒,唇角卻是勾起一抹嗜血冰冷的弧度。
玉拂敢怒不敢言,膝蓋上劇痛不已。
白小樓則是保持一貫的雲煙氣質,淡然清幽,穩如泰山。
玉拂小臉煞白,膝蓋疼痛逐漸加深,讓她的腿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膝蓋疼的受不了,不受控制的撞在身前的桌子上,桌上的酒壺杯子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這聲音期初很小,到了最後越來越明顯,太后和耶律崧同時朝玉拂這裡看來。玉拂越想控制,那銀針在膝蓋中帶來的疼痛越加明顯。
玉拂身子一抖,小腿不受控制的抬起來,一腳踢翻了身前的桌子。嘩啦一聲,桌上物品摔了一地,而玉拂不停抖動的小腿也係數暴露人前。偏偏膝蓋那裡還看不出任何傷口,就好像突發癲癇一般。玉拂的臉頓時紫紅一片。
底下文武百官議論紛紛,其後便是各種揣測的聲音低低響起。
「玉拂郡主這是怎麼了?失心瘋嗎?」
「我看不像失心瘋!像癲癇啊!」
「嘖嘖!可惜了,這麼年輕,怎麼得了這麼丟人的病啊!」
「這失心瘋和癲癇有什麼好丟人的,只不過偏偏在這功夫發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嘖嘖!」
「怪不得這個玉拂郡主多年不露面呢,原來是有這種隱疾……」
底下的議論聲雖然小,但大多數還是入了玉拂的耳朵。玉拂忍住發狂的衝動,眸子裡如水一般,委屈無辜的看向耶律宗驍。而玉瑤這會子卻是痛快解恨的看著突然發作的玉拂。
耶律宗驍眉頭輕蹙,上前一步抱起玉拂,垂下眸子凝視她看似純真無暇的大眼睛,低聲道,「玉拂,怎麼了?」
「我……表哥,我……我也不知道……我……」玉拂又氣又恨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偏偏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
耶律宗驍只凝視了她的眸子一瞬,繼而抬頭看向太后,沉聲開口,「太后,玉拂不舒服,我先帶她下去。」
「好。去吧。」太后面色沉了下來,揮揮手讓耶律宗驍帶玉拂下去。
突然出現的這個插曲讓太后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總覺得今兒的宮宴還會出更大的岔子。太后不覺輕輕按了按太陽穴,自嘲的笑笑,她這把老骨頭不知道能否挺過今年冬天。
耶律宗驍抱著玉拂退下,玉瑤長舒口氣,總算是可以挺直了脊樑坐在那裡,心中暗暗詛咒玉拂最好永遠都不出現在她面前!那她跟表哥就有機會了!
看著落在地上段成幾截的銀針,幕涼從容邁了過去,身旁的文碩並不知道剛才發生的這個插曲,走過赫傑身邊的時候,文碩扭頭狠狠地瞪了赫傑一眼,該死的十八部落蠻夷!剛才竟然把她當做這裡的宮女還調戲她!看她得了空不好好地收拾他!!最好是扒光了他的衣服吊在宮外的城樓上,讓整個北遼京都的人都看到這廝的真實嘴臉。
赫傑抬起頭來,墨色雙瞳微微瞇起,饒有趣味的看著對他橫眉冷對的文碩,下一刻竟是從胸膛震盪出低低的笑聲,文碩見他竟然還有膽子笑,險些控制不住的衝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臉上。
「元平。文碩,你們倆都過來。快過來快過來。」太后抬手招呼著幕涼二人。不知怎的,越看她們倆越順眼,幕涼性子雖然冷,但人品正直傲然,而文碩更是低調隨意的性子。
幕涼和文碩一同上前,文碩忍不住再次狠狠地瞪了赫傑一眼,幕涼餘光瞥見了,低聲開口,
「他不能喝酒。」這聲音很輕,只有文碩一個人能聽到。文碩眼中不覺流露出一絲詫異,旋即聰明的明瞭幕涼的意思。剛才赫傑把文碩當做宮女的時候,幕涼也在場,自然是知道文碩跟赫傑之間有什麼不快。但幕涼是如何知道赫傑不能喝酒的呢?
以幕涼的性子,對於閒事向來沒心情去管,但是文碩在跟赫傑爭辯的時候說了一句話,卻是幕涼喜歡的。
剛才在殿外,赫傑以為一身素雅裝扮的文碩是宮女,走過文碩身邊的時候撞壞了文碩手裡的玉珮,赫傑視而不見準備離開,文碩攔著赫傑要他賠玉珮,赫傑說賠了玉珮可以,一塊玉珮買文碩這個人夠不夠?赫傑當時還故意拉著文碩的手,
文碩當時將玉珮撿起來之後狠狠甩掉赫傑的手,順帶扔給赫傑一錠銀子,不屑地說了一句,「就當本公主破財免災。這一錠銀子算是本公主剛才被你抱這一下給你的酬勞!md本公主在這北遼皇宮活了十六年,頭一次花錢泡男寵!雖然長得醜了點,一看就是殘次品,本公主這次就自認倒霉!」
最後一句話讓站在不遠處的幕涼忍不住笑出聲來。
而赫傑當時的表情絕對是精彩紛呈。
後來便是納蘭明輝站出來打了圓場,否則不知赫傑和文碩還會鬥到什麼時候。
文碩沖幕涼投以感激的笑容,幕涼淡淡應了,與文碩分別坐在太后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