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涼仍是看著窗外,只給拓博坤一個冷淡清幽的側面。
「我想告訴你,我之所以封閉自己的心,是因為我受過最信賴的人的背叛和傷害。每個人都會有心頭上最致命的傷口,有的人就此一蹶不振,有的人封閉自己冷對所有人。而我,似乎是介於這兩種人之間。如今,往昔那些痛於我,的確已經放下了。我曾以為能讓我重新敞開心扉的時候,我該具備多大的勇氣才會辦到。
可如今我才知道,真正給予一個人重生機會的並不是所謂的勇氣,而是某一天某一件事情帶給你豁然開朗的瞬間,讓你在這一刻心甘情願的卸下所有的防備。就如我現在,你是第一個聽到我說這話的人。對於別人,我還是以前的態度,那是因為,我的心也只可以敞開這一次。」
幕涼說完,轉過身望著拓博坤。
他眼底閃過複雜矛盾的神采。有震驚、有激動、有驚喜、還有愧疚和擔憂。
「涼兒……」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多愁善感的時候。」幕涼打斷拓博坤的話,眸子瞬間冷了下來。
拓博坤抬手緊緊抓著她的手,將她小手摁在自己胸口,深呼吸一口。
「王,太后的鳳輦在前面,要接四小姐進宮。」拓博坤正準備坦白,馬車外銀狐突然開口。
拓博坤眸子瞇起,抬手掀開車簾朝外面看去。
本是寬敞的街道因為太后的鳳輦頓時顯得狹窄擁擠。站在鳳輦前面的是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女荷花。
「恭迎元平長公主進宮!奴婢奉太后之命接元平長公主進宮!公主請移駕。」荷花朗聲開口,看似弱不禁風,那眉眼卻是習武之人才有的敏銳和沉穩。
看來太后是等不及了。這宮裡頭究竟是出了什麼大事?
幕涼起身要走,卻被拓博坤拉住。
「涼兒,我還有話跟你說。其實我的眼睛……」
「我不會跟太后說你的眼睛失明的事情。」
「不是失明。而是……涼兒,你別生我的氣,我的眼睛在山洞裡面的確失明了一段時間,可是……可是在離開之前已經恢復了。涼兒,對不起,我騙了你!」
拓博坤一口氣說完了。他很清楚繼續隱瞞下去的後果。作為男人,既然錯了就要面對!涼兒對他掏心了,他若還繼續騙她的話,豈不是豬狗不如?雖然他可以說自己是剛剛恢復視力的,但那樣也等於是騙她!
他不忍心!
幕涼並沒有甩開拓博坤的手,而是轉身扭過頭靜靜的看著他。
她的瞳仁清亮明淨,欺霜賽雪一般,若冰刀一刀刀割著拓博坤的面頰,無聲的凌遲比見血見肉的刺殺還要痛上千倍萬倍。
「你現在告訴我是什麼意思?被我剛才那番話刺激的良心發現了是不是?拓博坤,如果說我剛才沒說那番話,你就會一直在我面前裝下去?對不對?」幕涼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
馬車外的銀狐見情況不妙,小心翼翼的放下了車簾,這樣對面的荷花等人就看不到這邊馬車內的情況了。荷花見幕涼本來都要走出來了,怎麼又被遼王給拉回去了?
荷花雖然著急,卻礙於拓博坤為人一貫的冷酷無情,而不敢上前,只能焦急的等在那裡,翹首看著。
車內,拓博坤甫一聽到幕涼的話,連連搖頭。
「涼兒,不是的!若沒有你剛才那番話,我也準備在這車上跟你坦白的!涼兒,我只是貪戀你在我身邊照顧我這一巨大的誘惑!我沒想過騙你的!涼兒……」
拓大王這會子哪敢說自己是真的被幕涼剛才那番話觸動了,眸子定定的望著幕涼,不敢有絲毫怠慢和不真誠的表情。一雙眸子瑩瑩的看著幕涼,幕涼見他再次賣萌,冷笑一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tmd一點誘惑就受不了了??你個混蛋!」幕涼低吼一聲,下一刻,右手呈剪刀手的姿勢,狠狠地插向拓博坤雙目。
拓博坤眸子眨也不眨,如果這小女人真想廢了他這雙眼睛,他也認了。只要她能原諒他!
誰知,幕涼的手指卻不是衝著他的眼珠子,而是狠狠地刺在他的眼窩上。
「嘶!」拓博坤低聲悶哼了一聲,想要抬頭看看幕涼現在是什麼表情,誰知道一睜開眼,眼睛就刺痛的難受,一直不停的淌眼淚。
幕涼冷眼看著他捂著眼睛抽氣的模樣,旋即抄起一旁的紫砂茶壺,砰的一聲砸在他的後腦勺上,不解恨的又抄起一旁幾本書來,一股腦的全都摔在拓博坤的頭上、身上。
馬車外面的銀狐就聽到裡面辟里啪啦的響做一團,自家大王時不時的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和抽氣聲,銀狐不覺無奈的望天,袖子下的大手卻是緊張的握起了拳頭。王這次……看來是凶多吉少啊。
「你個混蛋!我終於知道那天在山洞裡面你為什麼不讓我打開那本書了,因為那書裡有被黃金蟒咬傷之後的病症描述,我給你吃了解藥,上面也會記載你的失明只是暫時的!所以你將那本書放在身上,就是怕我看到最後的記載!虧我當時還擔心你除了眼睛其他地方會不會出現問題,你竟然如此混蛋的算計我!!說的倒好聽!」
幕涼怒極了,這會子似乎也忽視了,唯有在意,才會生如此大的氣。
馬車內所有能摔的東西都被幕涼摔在拓博坤身上了,不過最厲害的還是一開始扔的那把茶壺,雖說沒打破拓大王的後腦勺,但也在大王后腦勺上面敲起了一個大包。
拓博坤始終低著頭默默承受著,對他此刻來說,心底竟還有一分莫名的竊喜。如果幕涼是一言不發轉身走了的話,對他來說,那才是真正的絕望。現在她能發出火來,就證明她心中也在意自己。
馬車外面,荷花就看到馬車隱隱震動了幾下,聽到裡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動靜了。想著剛才遼王拉住幕涼的場景,荷花心中一個勁的打怵。這納蘭四小姐可是太后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帶進宮去的,若是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岔子,可如何跟太后交代?
荷花越想越擔憂,可是銀狐就跟一堵山似的擋在外面,荷花連靠近馬車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站在原地乾著急。
車內,幕涼摔完了所有東西,想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可剛才坐過的地方一片狼藉,根本沒有坐的地方。拓博坤見此,用袖子掃開上面的東西,抬眼示意幕涼坐下。
幕涼冷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坐下來,眸子冷冷的凝著他,一言不發,與剛才大發雷霆的模樣判若兩人。
本以為敞開心扉之後的幕涼,會讓拓博坤很快就走進她心底,誰知,如今這般模樣的她,更加讓拓博坤把握不住。她發脾氣的時候可以像個小孩子,讓他又無奈又疼惜,可是當她冷靜下來之後,她眼中的沉冷疏離比之從前,更甚。
「涼兒……」拓博坤沙啞著嗓子開口,眼神幽幽的看著幕涼,「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幕涼最恨他這賣萌的表情,咬著牙,冷冷道,「好!」
她不像是在說假話,可這咬牙切齒的表情實在讓拓大王后背陣陣發寒。
「涼兒,真的?」
「千、真、萬、確!」幕涼再次咬牙開口,更是一字一頓,清冷傲然的表情讓拓博坤又愛又害怕,第一次看到這小女人這般表情,拓博坤只覺得她現在這表情和眼神無疑是在將他一刀刀的凌遲。
幕涼坐著緩了一會,旋即整理下自己的袖子和領子,在拓博坤複雜的眼神中從容起身。
「涼兒!」
「拓博坤!我都說了原諒你這一次了!你還想怎樣?」面對拓博坤的阻攔,幕涼沒好氣的看著他。
她越是這般輕描淡寫的神情,拓博坤心底的陰影就越大。這跟她以往的性子反差太大了,這小女人該不會是存了其他心思吧!難道她是在故意麻痺自己的思想,繼而找機會離開他身邊?
幕涼在拓大王瞬息萬變的表情中,從容走出馬車。將一聲冷笑留給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拓博坤。
銀狐轉身快速的看了一眼馬車裡面,比他預計的還要慘!這馬車裡面就沒有一樣完整的東西,能砸的都被四小姐砸了,而最讓銀狐感覺震驚的還是自家大王那黑黑的眼眶。